——春季花卉大都是觀花的,燕華這又是純為自己著想,可知以前他怎麼小心打理自己的宅子,自己卻從來沒在意過。而且前幾日給燕華換房間時,曾經看到他床上還有野花,想來燕華肯定也是愛花之人。
王謝想著便問:“去年你也買花種了?”
“錢不太夠,隻買了一點點,因為。。。”燕華婉轉地解釋,“少爺覺得,我不需要養花。”
事實是,他從牙縫裏擠出十來文錢,買了些便宜花草,王謝罵他一個瞎子種什麼花添什麼亂啊。
王謝一聽這話就想到自己當時必定沒說過好話,已經在心底抽了自己十幾二十個耳光了,忙承認錯誤道:“那時是我不對,你現在打也打得罵也罵得,可別生氣了,明天就去買花種,好不好?我可以一起去嗎?”
燕華聽王謝做小伏低的語氣,不禁失笑,聽到句末王謝小心詢問,登時心裏暖呼呼的,少爺不是命令,是詢問,是詢問哎,把自己放在和他平等的地位詢問哎,雖說很不合規矩,但是自己。。。很喜歡。。。很喜歡。。。
換完了藥也吃過了飯,王謝出門去藥鋪繼續談生意,臨走前再三叮囑耳提麵命不許受累不許幹重活,最好還是在床上躺著趴著蜷著窩著各種姿勢隨意,燕華在“老媽子”不斷嘮叨中連連點頭一一允諾,心裏怎麼想的便不得而知了。
藥鋪後堂,王四掌櫃盡管一夜未眠,仍然神采奕奕地招呼王謝。昨晚他回去仔細想想,王謝的提議甚為誘人,值得一試。前人不是沒有過,但沒想過用在藥鋪上,可是隻要行之有效,又有何不可。況且,王謝自動要了苛刻條件,自己也沒逼他,日後即使不成,損失也不大。
因此王四掌櫃一早起來便悄沒聲兒的,立刻托人,暗中去尋附近哪幾家鋪麵可以盤下來或者出租,好收拾收拾選作新址。
王謝也不含糊,金葉子還剩二兩左右,折成白銀一十八兩有餘,再取了些碎銀,湊成二十兩的整數,全部拿來入股。
“謝少爺。。。”
“王四爺。。。”
兩人一坐就是半天,連午飯都忘記吃,將計劃重新完備,之後擬了合約,也不挑什麼黃道吉日,直接請來街坊及裏正為中人保人——一開始沒人願意給王謝作保,還是洛大夫作了他的保。
簽下花押、蓋了手印,契成。街坊裏正看了都嘖嘖稱奇,回去當晚自然將藥鋪王四掌櫃可能犯了失心瘋,竟跟有名的敗家子破落戶王謝王大少做生意,還簽了合約的消息,紛紛傳揚開來。
——此話暫且不提,簽完約,兩人才紛紛覺出餓來,王四掌櫃看看天色,當即派小吳去新開張的“客滿堂”訂了包間,請諸位中人保人一聚。
酒酣耳熱之際,往往是消息傳播最痛快的時候,王謝豈能不知,隻是心裏惦記燕華,沒喝幾杯,便告了罪回去,弄得眾人便是一愣,隻是大家與他不熟,不好深問。
王謝下了酒樓,還沒出門,迎麵便走來位熟人,不好不招呼,便拱了拱手:“少掌櫃,可是來此用飯?”
來人正是蘇文裔,不知道是請人吃飯還是應請吃飯,見了王謝,也便拱手客套:“正是,謝少爺,這般早就回去?”
“不早了,燕華還在家,等著我給他調理膳食。”
“那我就不耽誤謝少爺了,您請。”
“請。”
蘇文裔上了酒樓,路過一個包間,聽裏麵正說著“誰不知王大少愛吃愛玩愛熱鬧,怎麼屁股還沒坐熱,就離席了?”“看這打扮、這作派,真的改性子了,王四爺莫不是慧眼識人?鋪子裏又多了一份助力,恭喜恭喜!”“這麼早,他回去說不定另有消遣呢?”“嗬嗬嗬,回沒回去,恐怕也難說。。。”
這些議論裏,八成是不看好王大少的。蘇文裔微微皺眉,“王四爺”應該就是康安堂的掌櫃,方才王謝是從這裏出去的?即是說,王謝和藥鋪有了往來。再聯係他訂作金針,一想便知果是走了行醫一途。而且王謝給金匠張老師傅開過方子,這幾日張師傅感覺頗為不錯,還打聽他來自哪家醫館,知道那位是王謝王大少以後,驚得一錘子錘歪,差點兒砸到指甲蓋上。
這個王大少,到是可以一交。蘇文裔想著,他也是浪子回頭的人,自然明白王謝眼下的處境:王謝能搭上藥鋪的線,怎麼說也是有些能力,但畢竟不似自己,背後有叔叔、有首飾鋪撐腰。他實力單薄得很,此時正好容易相交。自己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至少現在示好,王大少——若是當真迷途知返而又頭腦清醒的王大少——不會不明白,對自己總不會沒好處。
王謝並不知蘇文裔的想法,更懶得去想那些人會說什麼,左不過是胡亂猜測罷了。
他疾步往回走,快到家的時候,天已經暗了,在星星點點往來燈火之中,巷口果不其然有盞燈籠,靜靜不動,黃色光線微微搖曳,映出挑燈的人。那人長身玉立,一手執著長竹竿,麵無表情,正側耳傾聽。
王謝也不講什麼禮儀,隔著還有段距離就喊:“燕華,我回來了!”
燕華聞言抬頭,臉上頓時綻出溫柔欣喜的笑,循著聲音,探索前行幾步,王謝大步走去,第一件事是連著他的手一起,握住燈籠:“一摸就知道,你又在外頭等久了不是,瞧這凍得都青了。燕華,這可沒有下次了啊,你再這樣我就把你疊吧疊吧塞荷包裏,天天隨身揣著。還有,今天都幹什麼了,累不累,給你留的飯有沒有吃,合不合口味,有沒有睡過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