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灰醒來已經是一周後,
早已回到宮中,
她也是會醒,大半夜睜開眼,
說來她這“小昏睡”也有半月,每天輕飄飄在夢裏,外頭人為她要死要活的,她自己夢境裏遨遊,可不自在呢。
夢裏,她是個老人,都看不出性別,就是好老好老,佝僂著背,整日間做家具。
一個場景,她坐飛機,
好像頭回坐,
偏偏靠走廊的位置,
旁邊一個胖子,
她費了點口舌和一塊紫檀齋戒腰牌才和這胖子調換了座位,
胖子一邊扭動身體換座位一邊說,“你說你這老東西,我讓你就讓你了,你還說你這塊破木頭是什麼寶貝,什麼佛廷工,什麼造辦處,沒見過你這麼不實在的……”
之後,這胖子就扭頭一直看她,嘴還不停,“你這老東西身上怎麼這麼香,想咬一口……”好像,跟她說不完的話,挪不開看不夠的視線……冬灰心裏還想,看什麼看,這一身老褶子;香什麼香,全是樹洞裏的青果子味兒……
又一個場景,
她還是佝僂著背戴著蓑衣蓑帽在河邊釣魚,
魚不上鉤的時候,她就打盹兒,
坐半日下來,也不少,多為鯽魚。
再換一場景,
金碧輝煌的豪宅裏,
對麵坐著個少婦,
好像才生完一對兒雙胞胎,都是兒子,虎狼一樣要吃乃,
少婦汝房本來就小,乃少,少婦叫喚,“每回他們餓了,我就哭,真想掐死他們然後跳河,這倆討命鬼啊嘬死我了,把我乃頭都快嘬掉了,就是不出乃……”
她伸出老褶子手遞過去熬好的鯽魚湯,
少婦喝湯,
她卻俯下身去嘬她的乃,蠻厚道的樣子,好像給人解難,
嘬得少婦叫喚聲更大“哎喲喂,你把我的魂都吸跑了!……”乃水源源不斷入得她體內,冬灰覺著真是又猥瑣又舒暢……
再換一個場景,
她還是佝僂著背拖著板車去收舊家具,
蹲在人府上大石獅子下邊兒抽旱煙,
瞧著那張他家下人搬出來的老桌子,
桌麵全是燒的青花瓷,桌子邊上全是滿工的回文和夔龍。
她感慨啊,
黃花梨美啊,全是癭子鬼臉……
這會兒孟冬灰醒了,首先不想這是哪兒、我怎麼回事兒、滿嘴兒藥味兒、手上還綁著點滴……這些都不想,卯足勁兒回味夢境裏的生活啊,覺著超級自在,舒服的一塌糊塗……
好了,總有回味美滋味兒結束的時候,這才回到現實中,猛地一切的不舒服都像砸回身上一樣,身子骨像被碾過,散了架地酸痛;皮囊都是軟的,一點勁兒沒有;最難過,嗓子眼兒火燒一樣,渴啊,要喝水!
這貨也不叫人,自己跌跌蕩蕩起了身,還拔了點滴,
下床來,
走那邊喝水去,
元首正好進來,
“冬灰!”
看她個鬼樣子,
佝僂著腰,長發亂七八糟,
抬起頭來,卻是十足十地zhe,“我渴。”
元首多激動又是多麼心疼地忙跨步走來,一把抱住,“我的個劫數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