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蕭鬼覺得自己真的很難理解狐九的思維。
他明明可以對她溫柔,對她笑,為什麼就不能善待她身邊的朋友?
比如雙雙,比如沉舟,比如六邙山的同門……
而他們總是會因為這樣那樣的問題,意見相左。
實際上,她也能夠明白狐九的這種偏執,對她身邊朋友、親人的憎惡……甚至,有時候她不得不去想,若她身上沒有流著一半的鬼妖之血,那狐九還會喜歡上他嗎?他明明那麼憎惡人類,可偏偏在以往漫長的人生中,真心愛上的人,都是人類……
狐九雙眉緊簇,顯然她的那番話,令他不高興:“我說過,她不會有事。”
“你就不能善待我身邊的朋友嗎?”蕭鬼的心情,也沒有因為這句話好起來。
狐九認真的看著她,問道:“你看到妖魔時候的第一反應是什麼?你能和妖魔友好相處嗎?”
“我……”不知為何,在他專注的眼神下,蕭鬼竟然心虛,頓時啞口無言。
是啊,她不能。
因為她不能,所以狐九也不能。
在狐九的眼裏,雙雙他們的存在,就跟在她眼裏妖魔的存在是一個意思。他能每天忍受著,跟人類生活在一起,克製住內心的厭惡和憎恨,以一種冷漠卻相安無事的姿態,朝夕相處。這對他,已經是極限了。
若她站在他的角度,便能很容易想明白這個道理。
“對不起,我不該強求你的。”蕭鬼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因為,就連我也做不到,心平氣和的跟妖魔做朋友……”
要改變狐九對人類的這種仇視,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需要慢慢來。
至少,要在她能心平氣和地接受妖魔之後,才能去要求別人。
可接受妖魔……
她低頭盯著自己的手掌,白嫩,指骨分明。
實際上,即便她身上有一半的妖魔之血,但她還是欺騙自己,努力說服自己,自己是個人類,故意忽略那一部分妖魔的血液。
頭頂上傳來一聲輕笑,隨即狐九有些微涼的手掌就落到她的頭上,輕輕地揉了揉。他沒有說話,蕭鬼也沒有繼續再追問下去。
時間,就這麼慢慢地在他們之間流逝。
天空從湛青色慢慢變成了淺青色,又開始變藍,天邊出現一抹白光,隨即又浮現出幾縷極薄極輕的橙色雲層。那抹橙色像是一把開啟白日的鑰匙,自它出現,天光即來。轉眼間,就已經天光大亮。
可惜,無望深林的上空,依舊陰雨密布,這似乎是它特有的景色。灰暗、抑鬱,像是有一座巨大的山峰壓在上麵,讓人喘不過氣來。
即便是天亮,周圍依舊是安靜地,安靜得可怕,就連一聲蟲鳴鳥叫都沒有。
蕭鬼轉頭看向狐九,狐九抱著她從樹上跳下來,替她理了理頭發,淡淡道:“走吧。”
“嗯。”蕭鬼的視線從他身上轉移,落到遠處的村子,點了點頭。
是該出發了。
從外麵看,那座村子就跟普通人類居住的村子一樣,可走近了,又覺得有什麼不同的地方。這個時辰,村子裏漸漸有了人氣。
可自從他們進去,就發現所有人都停下手裏的活計,視線不由自主地跟隨他們移動,臉上麵無表情。
蕭鬼拉了拉狐九的袖子,覺得這些人很是古怪。
狐九麵不改色,腳步不停,朝著追蹤光束的方麵行走。蕭鬼見他鎮定,於是也放下心來,跟著他前進。
就在這時,前方突然出現一個身穿紅衣的小孩兒。
為什麼要說他是小孩兒呢?因為他的個子極矮,大約隻到她的腰部。
可走進了一看,又覺得那人不像是小孩兒,因為小孩兒沒有那種複雜的眼神。
那人穿著紅色袍子,長得非常水靈,皮膚嫩滑,一雙眼睛又大又亮,可卻單腳立地,另一隻腳掛在腰間,腰裏還插著一把鐵扇子。
無論怎麼看,都覺得違和。
那小孩兒就站在路中間,一雙眼睛直愣愣地看著他們,不讓不避,似乎專門在等他們。
看著那抹紅色,蕭鬼的腦子裏飛快地閃過一個猜測——昨晚,擄走雙雙的精怪,就是一襲紅衣。
那襲紅衣,又跟這個小孩兒有什麼關係?
思考間,他們已經走到小孩兒跟前,停下來。
“哈——”小孩兒伸手在嘴上拍了兩下,打了個哈欠。
就在這時,原本一直盯著他們的村民,突然一窩蜂散去,頃刻間沒了蹤影。
見此,蕭鬼越發不敢掉以輕心。
村民們的離去,或許隻是因為來了一個更厲害的。
蕭鬼還沒來得及開口,那紅衣小孩兒便翻了個白眼,懶洋洋地衝他們說道:“跟我走吧。”
說完,也不顧蕭鬼驚愣的表情,自顧自地轉身,打算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