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把我當成她的轉世了吧……
這一句話，終究還是說出來了。
一時間，狐九眼睛裏閃過一絲詫異，隨即又露出一種她看不懂的悲傷。
“你對我的反常，是因為在你懷疑，我是她的轉世？”蕭鬼道，“既然有了第一世，有了第二世，那便有第三世，甚至第四世……”
“沒有轉世。”狐九開口。
“怎麼會沒有？轉世之說，雖說有機緣在裏麵，但也……”
“月之國的人，是沒有轉世的。”狐九正視她，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地說，“月之國祖先，有海妖的血統，而妖怪，是沒有輪回的。”
“沒有輪回？”
這句話的意思，是不是指，如果狐九死了，便不會再有一個狐九？
“沒有輪回。”狐九再一次鄭重道，“人類有輪回，可妖族、魔族卻沒有輪回。有些人輪回第二世，會投胎在人類這邊，又或許投在妖魔那邊……這些，全靠機緣。若是繼續輪回在人族這邊，則可以繼續輪回，若是成了妖族，那一世便是終止。”
“沒進入輪回，那會變成什麼？”蕭鬼問。
狐九搖頭：“這個問題，我沒辦法回答你。或許，創世神知道，魔神知道，可惜他們早就在葬於深淵之海。”
沒有輪回，意思就是說，她沒有可能是那人的轉世？
既然不是轉世，那在狐九的眼裏，她又是誰？
是一個單獨的個體嗎？
是那個叫做“蕭鬼”的人魔之子嗎？
“在你眼前，我到底是誰？”她問。
狐九認真地說：“你就是你，你是蕭鬼。或許，最初我會把你和她搞混，畢竟你們太像了，可是你終究不是她，不是同一個人。”
聽到這裏，蕭鬼的心情，奇跡般地變好了，嘴角控製不住地往上揚起。
“也就是說，我在你心裏，還是不同的吧？”
這句話，就像是沒經過大腦一般，直接脫口而出。剛說完，蕭鬼就對上狐九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睛，頓時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什麼，腦子裏“轟隆”一聲，像是有一顆深水炸彈落入，掀起了一場巨大的海浪。
“我，我剛剛……隻是……”
她著急解釋，狐九的笑意漸漸變成了戲謔，蕭鬼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再也不見人了。
狐九笑了一會兒，抬頭，揉了揉她的腦袋。蕭鬼臉上的表情一愣，心情微妙極了，這個動作是大師兄以前常對她做的，可惜……可惜那場浩劫，讓他冰封在六邙山上。
“找到紫墟石，你大師兄就會活過來。”狐九似乎看穿她的心思，安慰道。
蕭鬼抓住他的手腕，順著他的手臂，看向他的眼睛。
不知為何，這一刻，那股久違的溫暖，像是一道潺潺地流水，流入心田。
“狐仙大人——”
突然，她放開他的手腕，整個人撲到他的懷裏，聞著那股淡淡的熟悉的清香，貪婪地深呼吸。心裏突然冒出一個想法，如果就這麼一直抱著他，也是一件不錯的事。
狐九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嚇住，臉上出現一瞬間的錯愕，隨即放下手，一下又一下，輕緩而又有節奏地順著她的背，另一隻手緊緊地回抱她。
那聲狐仙大人，似乎將他們的記憶，拉回了淩崖，那朝夕相處的三年。
“嗬——”
他輕笑一聲，眼底浮現出一抹難得的溫柔。
自從脫離封印之後，他們之間的關係，變得越發的緊張，經常性地發生爭鬥。
莫名其妙，又似乎都在情理之中。
……
或許，上天注定，他有生之年，都會跟那張臉糾結在一起。
“狐仙大人……”
蕭鬼緊緊地抱著他，將頭深深地埋進他的懷裏。在這一刻，她不再是外人眼中那個厲害的修仙者，而是那個性格孤僻、行事低調，又經常被同門欺負的縹緲峰小弟子。
“我好想師父，好想大師兄，好想……”她喃喃道，將這些日子以來，一直藏在心底的壓抑，一股腦地朝狐九兜出。
她其實好累，好累……
這是她第一次離開六邙山，來到外麵的世界，一下子接觸那麼多陌生人，直麵那些人心底最深的惡毒。
有時候，她真希望時間能夠倒回，她寧願不要修為，寧願隻做那個“廢材弟子”，隻要能回到最初，得到最初那份安寧。
“別怕，有我在。”狐九一下一下，摸著她的頭發，輕聲道，“我會陪著你找到紫墟石，跟你一起解開沼原的冰封，救回你師兄……陪著你找回你丟失的一魂一魄，還給你一個完成的生命……”
“謝謝，謝謝你……”
鼻子有些癢，眼角微微泛紅，狐九這麼短短的幾句話，讓她突然覺得，這些日子以來的冷戰、爭吵，是多麼地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