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鏢局(1 / 3)

蕭鬼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木床上。

腦袋還有些疼,像是之前的後遺症。她伸手在太陽穴揉了揉,等那股勁兒緩過去之後,打算起來。視線不經意間掃到窗前,發現一個白衣男子,正背對著她。

“狐九。”即便隻是一個背影,她也能認出對方的身份。

狐九愛穿白色的衣服,大師兄也愛白色,可是同樣的白色穿在這兩個人身上,會給人不同的感覺。大師兄的白,能感受到溫暖,他的柔和;而狐九的白,則完全是因為他的毛色緣故,他的性格其實不適合白色,更適合黑色,因為複雜,因為反複無常,誰也看不透他心裏到底在想什麼。

狐九聽到她的聲音,轉過身來,一雙漆黑的眼睛靜靜地看著她,一動不動。

“你帶我來的?”蕭鬼慢慢地床上下來,穿上鞋子,走到桌邊坐下。桌子上有一個茶壺,她伸手摸了摸,還有些餘溫,便倒了兩杯茶,遞了一杯給狐九。狐九沒接,她也不惱,隨手放下。

“這是哪裏?”她又問。

這一次再見狐九,覺得他的身上多了一種沉靜。

她記得昏迷前,自己還在黃家。那昏迷之後,雙雙和小翠還好吧?

“客棧。”狐九終於說話,聲音冷冷的,就跟他現在的表情一樣。

蕭鬼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心裏的話脫口而出:“你還好吧?”

狐九依舊安靜地望著她,久久不語。那雙漆黑的眼睛裏,像是藏著繁複的星辰,多得讓人一看就墜入其中,拔不出來。

“你不想告訴我?”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盯著他,“可我覺得,這事兒好像和我有關。為什麼我沒有知道的權利?”

她沒有具體說什麼事兒,但她明白,狐九一定知道她指的是什麼。

幾日前,她替小翠“出嫁”。穿上嫁衣,狐九為何會如此激動,激動地差點動手殺了她?

如果她沒記錯,那時的他,詭異而冷漠,眼睛裏藏著複雜的情緒:冰冷、懷念、眷念、仇恨、怨念……太多太多,就像是一場隨時降臨的暴風雨,翻湧著,咆哮著。

最終,那些情緒化作仇恨,深深地仇恨!

那種恨,讓她渾身一顫,像是冬天被人從頭頂上倒下一盆冰水,寒澈刺骨。

“我想知道。”輕輕地,她又重複了一次。

“嗬——”良久,屋子裏響起了狐九的輕嗬聲,聲音裏帶著不屑,帶著嘲諷。

蕭鬼的手猛地抓緊杯沿,臉色有些蒼白,一雙眼睛冷冷的回視他:“你覺得你高貴,你覺得你聰明,你覺得你法力高強……是不是在你眼裏,我就像螻蟻一樣,根本沒資格跟你平起平坐?”

“……”狐九沒有說話,隻是嘴角微微上揚,那抹譏諷不言而喻。

蕭鬼回過頭,低頭看著手上的杯子,手越抓越緊,突然,隻聽到一聲“砰——”的響聲,杯子在她手中裂開,變成一片一片。鋒利的瓷片劃開她的皮膚,一道一道,血順著傷口流了出來,紅色的血液中,那幾縷綠色的液體尤其搶眼。她沒有鬆開手裏的瓷片,而是猛地握緊,仍有瓷片插、進她的骨肉裏。

人人都說,十指連心。

一陣一陣,心髒跟著呼吸疼痛著,可是她卻像毫不在意般,任由疼痛蔓延。

狐九的眉頭微微皺起,眼睛裏閃過一絲赤紅,但在她轉過頭來之前,他眼裏的赤紅消失,嘴角依舊是那抹嘲笑。他在她麵前,總是高高在上,宛若神明。

“幼稚。”

一聲譏笑在屋子裏響起。

蕭鬼的身體緊跟著一僵,隨即緩緩地鬆開緊握的手指,碎片從她掌心滑落,她的心裏升起一種莫名的痛楚和無奈。

看著沾滿血的手掌,腦海裏突然閃過一個想法,似乎認同了剛剛那聲嘲笑。

幼稚……

她剛剛的行為好像真的很幼稚……

僅僅是他輕視的目光,僅僅是他的無視,就讓她做出傷害自己行為的事。

如此衝動,如此愚蠢,根本就不像是她會做的事。

但她偏偏做了,而且做得徹底。

突然,她感到一陣後怕……不知道什麼時候起,狐九竟在她心中,占據了一個重要的位置。

其實,這並不突然,她早該想到。早在淩崖上,狐九突破封印的時候,得知他的真實身份,得知他的利用,她就該知道……

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

她不知道這是一種什麼“情”,但卻能察覺到,她對他的感情,跟她對師父,對大師兄,對百裏師兄他們的“情”是不一樣的。

“我不想做替身。”最終,她開口,聲音有些嘶啞,“自從我成年之後,跟你談話,你一直不願意正眼看我……每次看我的時候,眼睛裏總是會不由自主地閃過一絲陰冷。這一兩年,你總喜歡對我說的一句話就是,不要在你麵前出現……因為,你怕我這張臉,或者,用‘恨’更為恰當。”

說到這裏,她頓了頓,沒有看他:“我想,你每次看到我,便會想起另一個人。我不知道那人是誰,也不想去追究……這些年,也一直忽視掉這個問題。直到,直到張家村,我穿上嫁衣的那一刻,你近乎失態的情緒,讓我明白,我真的長得像你記憶中的某個人,所以你將對她的仇恨,轉移到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