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馮媛住處,王政君摒退了其他侍從,獨留雅竹一同隨行。繞過回廊,抬步走下台階,就已聞得劉驁歡快的笑聲隔著滿園花枝緩緩傳來。知道孩子沒事,王政君心中頓時安定,朝前繼續走去,竟發現蕭育也在劉驁身旁。王政君忍不住渾身一震,一襲雪白長衣,一支玉簫隨係身側,風姿雋爽,劍眉入鬢,蕭育終還是一如既往的瀟灑不羈。看來,蕭育已從淑兒的傷痛之中走了出來。這樣真好,王政君嘴角淡開柔和的微笑。蕭育此時並不知王政君正在一旁看著他,他身影側對著王政君,目光清朗地朝劉驁說道:“殿下,注意右手,出時要準,用力要猛!”
“知道了!”稚氣的劉驁一臉鎮定,淺笑之下很快擺正了姿勢,“蕭大人,我現在這樣對嗎?”
“對!殿下很聰明!照這樣子再練個數十遍,就沒什麼問題了。”蕭育清澈的眼裏露出忠誠的微笑,那樣平靜如水。他從身側拿出玉簫,翻轉之餘忽覺有人在看他。他輕輕轉身,見是王政君,心中一亂,忙低頭見禮,“皇……”
王政君麵上帶笑,很快噓聲攔下,“這裏沒外人,蕭大人不必拘禮。要是驚動了驁兒,他這會兒肯定不會好好練習了。”
蕭育一聽也覺如此,便隨王政君一同坐於不遠處的石桌旁。雅竹替他們斟上茶,靜靜退於一邊。王政君從劉驁那裏收回目光,笑著問蕭育:“定是驁兒纏著你,讓你教他練武的吧?”蕭育聞言笑得明朗,“男兒家的,學點兒武功總是好的。即便不出兵打仗,也可強身健體。”
“你說得倒是,就怕驁兒不是這麼想的。他向來好奇,隻怕這又是一時的新鮮。等一會兒新鮮勁兒過了,他也就不肯學了。”王政君說罷,又不覺抬眼看了下正在練武的劉驁。這時看著,他倒是有模有樣,學得挺是認真。
蕭育眼裏帶笑,也從劉驁那裏收回目光,“殿下還小,即便如此,也是常性。”王政君一聽,莞爾一笑。蕭育隨手端起茶小酌一口,又清聲問:“皇後娘娘,為何殿下會獨自一人在這裏呢?微臣路過時,他告訴微臣他很不開心。”
“驁兒這是在你麵前告本宮的狀麼?”王政君笑著詰問,隨意地開起了玩笑,惹得蕭育也笑而不語。見此,王政君忽又歎了口氣說,“說來也是本宮疏忽了。本是答應陪驁兒出來玩的,哪知馮美人卻在這個時候出事了。本宮一急,走得匆忙,倒把驁兒給忘了。本宮真不是一個好母親。”
“皇後娘娘不必太過自責,您日常事務繁忙,也是分身乏術,”蕭育溫聲安慰,忽又麵帶憂色地說:“其實馮美人之事,微臣也是略有耳聞的。不知馮美人現在怎麼樣了?”
聽蕭育這麼問,王政君索性將自己知道的都告訴了他。言罷,王政君輕皺眉頭,“現在太皇太後那裏,本宮也隻是暫時搪塞了過去。說實話,本宮也沒有十足的把握一定可以替馮美人洗刷冤屈。”
“吉人自有天相,皇後娘娘也不必太憂心了。”蕭育鎮靜地看著王政君,想試圖以此來緩解她的煩憂。思慮一番後,蕭聲又沉聲道:“微臣覺得,陳嬤嬤倒不失為一個重要的線索。微臣若是沒記錯的話,她應該是先帝在世時杜美人身邊的掌事宮女,後杜美人因罪被關押冷宮,她也一同受罰了。如今杜美人早已不在人世,按理說,陳嬤嬤她即便不是隨杜美人而去,也該是被關到掖庭繼續受罰的。這會兒她又怎麼會出現在馮美人宮裏呢?想想,倒真是令人費解。”
“聽你如此說,陳嬤嬤也確實可疑。隻是,馮美人現下還昏睡著,本宮縱有再多疑問也暫時不好過問。不過本宮已經讓靈涓過去查了,但願到時能查到一些線索。”王政君右手緊握茶杯久久不曾拿起,清茶香醇間倒影出了她溫婉多愁的臉,卻也映在了蕭育心裏。蕭育心有些緊,低眉道:“隻要馮美人無事,皇後娘娘就有機會得知真相。微臣反倒擔心的是皇後娘娘您。若此事真是傅婕妤所為,那可就棘手了。無論皇後娘娘最後查不查得出真相,就都已得罪了傅婕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