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子翔覺得有點渴,走到廚房裏預備接水喝。走到那裏時,發現水管沒關緊,水池裏已經蓄滿了水,水龍頭還在一滴一滴地往裏麵蓄水,就快要溢出來了。他剛剛打算去把水管關緊時,滿滿的水池竟映出了讓子翔險些站不穩的景象,子翔這才意識到天問的發瘋並不是意外,而是冥冥之中的必然——逃不脫的命運。
水池中映出了一個金發碧眼的美麗的女郎正在朝著自己微笑,曼妙的身材,白皙的皮膚讓子翔覺得有些眼熟,卻說不出來究竟在哪兒見過。女郎從水池中漸漸走近,似乎馬上就要走出來,來到子翔的麵前了,子翔覺得暈暈乎乎的,簡直有些分不清這幅令人乍舌的畫麵是真實的還是夢幻的了。原本他應該知道那不可能是真實發生的,卻還是沒辦法控製自己,去把眼神移開。
她仿佛真的從水裏走了出來,真真切切地站在了子翔的麵前,那一瞬間,那一刹那,讓子翔覺得自己騰飛了起來,飛到了一座高層建築的十七層,那棟樓的頂層———一個仿佛在夢中見過的的地方。
夕陽西斜,卻戀戀不舍地給西邊的雲朵塗上大片大片的緋紅,像是在空中飛舞的錦緞,更像離人眼中寥寥的血淚。
頂樓上,她在夕陽的餘暉下,像是一個沒有翅膀的天使,美得有點不真實,半邊臉被映的有些微紅。
她深情地注視著子翔,眼圈竟然漸漸紅了起來,裏麵還蒙上了淚水鑄成的霧氣,彌漫在她湛藍的、大大的眼睛裏。盈盈地透著紅色光芒的雙唇顫抖著吐出一句並不標準、還有些蹩腳的中文:“子翔,你還愛我嗎?”
子翔覺得自己好像在這裏聽過這個問題,可又記不起來是什麼時候、在什麼樣的情景之下聽到的。思緒混亂著在大腦裏湧起波浪,真的像是一種喝了毒藥一樣的痛苦。思緒翻滾著,不肯放過他,像是要強迫著他記起些什麼來,可是自己卻不小心丟失了那段記憶。親人、朋友、真實的、非真實的、幸運的、悲哀的、痛苦的、甜蜜的,每一個生活中的細節都在他腦海裏過電影一樣地放映了一遍,迅速流逝過的畫麵中就是找不到這個似曾相識的女郎的資料。那種天翻地覆的感覺依然沒有結束,甚至喚醒了大腦皮層上的每一個細胞。
每一個細胞都開始拚命工作,拚命地在翻看著他一個又一個回憶,尋找著他一個又一個經曆,可是卻仍一無所獲。
女郎還在不放棄地問著那個問題,她那極具穿透力的聲音仿佛要穿破子翔的耳膜直達他的神經總指揮所——大腦。神經快要讓她魔幻搬的聲音弄得癲狂了,他緊緊地抱住自己腦袋,瘋狂地搖著頭,嘴裏念著:“這不是真的,子翔,你清醒一點呀,這不是真的!哪裏有什麼記憶?你根本就不認識這個人呀!子翔!你給我醒過來!你給我醒過來!”一向冷靜的子翔,勸阻自己的聲音最後變成了尖叫,可是她,真實地出現在他麵前的她,子翔真的不認識嗎?她真的沒有在子翔的生命裏停留過嗎?
她靜靜地走了過來,用手輕輕地扶住子翔的瘋狂搖晃著的腦袋,緩慢地、清晰地又問了一遍,手心裏的溫度像屍體一樣的冰冷,透過子翔頭發的阻隔直逼進他的大腦裏,似乎是一隻枯槁的歲月的手,翻開了陳舊的記事冊,一段連他自己都認為是忘記了的回憶慢慢悸動了起來,在腦海裏站立起來狂魔亂舞,令子翔覺得瀕臨崩潰。
美麗的她執著地、一遍又一遍地問著子翔同一個問題,她想聽到那個不知道等太久太久的答案,為了這個答案,她已經幾近付出了自己的全部,她覺得自己就要被耗幹了,像是閃動著光芒的蠟燭就要燃盡一樣,自己早就耗不起、玩不起了,她要在今天,聽到答複,聽到來自子翔口中的、確切的答複,給自己的心一個交代,讓自己心安地解脫。
麵對著她渴望的眼神和顫抖著的雙唇,子翔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因為他覺著麵前的她,就像是一直受了傷的小鳥,卻還在為了躲避獵人的弓弩痛苦地、拚命地飛著,而自己就更像是那個獵人,女孩眼中閃動的祈求,像是在取悅他,在妥協他,可是,他下意識裏覺得自己隻有傷害她,才是最好的保護。好像命運早就安排好了自己注定要傷害她。
一陣小小的沉默後,她不再詢問,緊緊地閉上了嘴,湛藍的眼睛已經被淚水溢滿,稍微一動,淚水應該就會滑落了。
子翔咬了咬牙,在心中對自己說:“或許是冥冥之中吧,或許是老天的安排吧。”隨後,他睜開眼,堅定地注視著著美得足以令每一個人銷魂的臉龐,決絕地說:“不。愛。”
她清澈的、藍色的眼睛裏還遊離著的一絲希望終於像是一片從母體脫落的羽毛,飄零了下去,子翔幾乎聽到了她心碎的聲音,她無力地問,就像要耗盡最後的一份力:“為什麼?”
子翔不忍心再看那雙美麗絕倫的眼睛,把頭偏向一邊。可她竟然出乎子翔意料地雙手拖住了子翔的臉,哽咽著說:“子翔,這是你從沒給過我的,你欠我的……記住,我,永,遠,愛,你!”
她一字一頓地說完了,中文並不精通的她把這句話說的如此清晰,大概是不知道已經默默地練習多少遍了吧。
她緩緩地把她那在陽光下閃著光芒的唇印在了子翔的唇上,貪婪地吻著,子翔的唇是幹燥的、冰冷的、幾乎沒有溫度的,而她的唇是濕潤的、火熱的、溫暖的,這種從未有過的感覺,令子翔的腦袋裏炸了鍋,“嗡”的一聲讓子翔失去了思維的能力。一股如觸電一般的驚悚襲遍全身,他劇烈地顫抖了起來。但隻是一點點的時間,子翔就徹底清醒了過來,猛地一把推開了她,劇烈的心跳讓他大口大口喘著氣,他對她大吼:“你究竟是誰?我們根本就不認識啊!”
她顯然很驚訝,目瞪口呆地好不容易才站穩沒有摔倒,隨後就杵在原地輕輕地搖著頭,根本就不相信子翔會說不認識自己,喃喃地說:“子翔,你果真是把我給忘了,為什麼會這樣?你真的對我沒有任何的記憶嗎?你是我的全部,可在你那兒,我卻什麼也不是?——不過,子翔,請你記住,我忘不了你,永遠都不會忘了的,對你的愛,今生,你允許我給你,那好,來生,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