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力量和速度,都在瞬間突破極限,並繼續突破了極限的極限。
平日裏還沒練熟,磕磕絆絆的招式,更是行雲流水,爐火純青。
我將狼牙棒揮舞成了一團電閃雷鳴的風暴。
野狼全無還手之力。
就連消防斧都飛到了一邊。
身上鑲滿了鐵釘的皮甲,很快就支離破碎。
露出下麵縱橫交錯,深可見骨,血流如注的傷口。
他的表情,從驚駭變成了痛苦,從痛苦變成了恐懼,從恐懼變成了絕望。
周圍的野狼幫眾,也從目瞪口呆,變成了魂飛魄散。
隨著他們眼中不可一世的首領,被我打得節節後退。
支撐他們橫行霸道的凶焰,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四分五裂,煙消雲散。
“砰!”
我暴喝一聲,搶步上前,使出渾身力氣,一棍狠狠掄在野狼胸口。
野狼的胸腔內,傳來“劈劈啪啪”的骨骼爆裂聲。
他鮮血狂噴,如同斷線風箏般飛了出去,順著垃圾山的斜坡,一路滾落山腳。
這一幕徹底擊垮了野狼幫眾的意誌。
匪徒們麵麵相覷,一哄而散,掉頭就跑。
沒人在乎野狼的死活。
這些家夥,原本就隻是被暴力,強行聚攏到一起的烏合之眾。
當野狼失去暴力,他們自然不會對他,再講絲毫義氣。
“贏了?”
“我們贏了!”
直到此刻,我的小夥伴們,仍舊懵懵懂懂。
大家氣喘籲籲,麵麵相覷,沒人敢相信,勝利來得如此容易。
“耀哥!”
小妖見我皮開肉綻,渾身浴血,搖搖欲墜的模樣,急忙上前攙扶住我,既激動,又自責,“你又救了我一命!”
我看著他鼻青臉腫的模樣,又想到他剛才不顧一切,朝野狼撲去的場景,不由笑起來:“自家兄弟,你的命,就是我的命,談什麼謝不謝的?
“隻不過,沒想到你小子平時瘦瘦弱弱,發起瘋來,還蠻厲害的,竟敢和野狼單挑?”
“我……”
小妖這時候才知道害怕,臉一寸寸慘白起來,不敢相信地問我,“我剛才真的撲到了野狼身上?”
“沒錯!”
我哈哈大笑,“你現在才知道?”
笑聲牽動傷口,我“嘶嘶”抽起了冷氣。
小妖想幫我包紮,我揮了揮手,走到垃圾山的邊緣,查看野狼的情況。
這個凶名赫赫的惡棍,我必須親眼看到他的下場。
而就在我眯起眼睛,借著星光,朝下望去時,正好看到渾身是血的野狼,猶如一頭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將一串黑乎乎的東西,朝垃圾山上方,用力掄了過來。
當我意識到那究竟是什麼東西時,已經來不及了。
“臥倒,晶石炸彈!”
我驚怒交加,拚命嘶吼。
簡直不敢相信,野狼竟然瘋狂到這種程度,敢在靈氣彌漫,結構鬆垮的垃圾山上,引爆晶石炸彈。
轟!
巨大的火球在我眼前爆開,黑夜瞬間變成白晝。
我想都不想,張開雙臂,擋在小妖前麵。
轟轟轟轟!
爆炸引發了廢棄法寶的連鎖反應,瞬間形成重重疊疊的衝擊波,猶如龍卷風暴,將我和腳下的垃圾山高高卷起。
有那麼一瞬間,時間仿佛靜止。
我和無數熊熊燃燒的法寶殘片,被固定在半空中。
我使出九牛二虎之力,都無法逃離張牙舞爪的烈焰。
唯一能做的,就是從細胞深處,壓榨出最後一分力量,將小妖遠遠推了出去。
“耀哥!”
我最後聽到的,是小妖撕心裂肺的尖叫。
最後看到的,則是從烈焰深處,噴湧而出的,無邊無際的黑暗。
……
三個月後。
那隻水杯和我,隻剩一根手指頭的距離。
我竭盡全力,探過身去,試圖抓住它。
毫無知覺的下半身,卻似長出了根須,死死纏繞在床上,令我再不能動彈一分一毫。
我聽到自己體內傳來“劈劈啪啪”的骨骼爆裂聲。
下半身有多麼遲鈍,上半身就有多麼疼痛。
猶如一束束電弧和烈焰交錯,從骨縫深處鑽出來,要將我的靈魂都撕成碎片。
我咬緊牙關,強忍劇痛,向前一撲。
手指固然觸碰到了水杯,身體卻失去平衡,非但將水杯摔得支離破碎,自己也重重跌倒在冰冷的地麵上。
“耀哥?你怎麼了!”
小妖聽到聲音,急忙衝進房間,手忙腳亂地將我攙扶起來。
他急道,“醫生都說了,恢複性訓練是非常漫長的過程,不能急於一時的,你要吃藥還是喝水,叫我就好了,不要逞強啊!”
“走,走開!”
我疼得眼冒金星,冷汗淋漓,卻是硬起心腸,推了小妖一把,“誰讓你跑來這裏的?現在這個時候,你應該在好好學習,你應該在刻苦修煉,你應該想盡辦法,離開這座該死的法寶墳墓,而不是把寶貴的時間,浪費在我這個廢人的身上!”
“耀哥——”
小妖不為所動,倔強搖頭道,“你是為了救我,才搞成現在這樣,我欠你一條命,無論如何,我都會幫你重新站起來,重新變成那個威風凜凜的‘禿鷲’!”
說著,他從懷中摸出一支包裝精美的幽藍色藥劑,在我眼前晃了一晃。
“‘重生-6型’脊髓生長液?”
我一眼就認出來,這是市麵上針對脊椎創傷,最有效的藥物。
亦是醫生說,唯一有可能,治愈我的希望。
問題是,這種特效藥很貴。
根本不是我們這些無權無勢,孤苦伶仃的垃圾蟲,有能力承擔的。
我看看小妖手裏的脊髓生長液,再看看他蓬亂的頭發,深陷的臉頰,布滿血絲的雙眼,還有十指上縱橫交錯,密密麻麻,觸目驚心的細微傷口,哪裏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你究竟有多久沒睡了?”
我咬牙切齒,簡直想要臭罵這小子一頓,“你是不是又幾天幾夜不睡覺,幫人家瘋狂維修法寶,不要命地賺錢,來幫我買這些特效藥?
“該死,煉器是非常消耗眼神和心力的事情,長時間疲勞操作,很容易發生各種意外,法寶墳墓裏的法寶,又沒有安全保障,回收和維修的危險係數,更是高到極點!
“你根本還未成年,這樣瘋狂維修,分分鍾過度透支,視網膜脫落,腦血管爆掉,甚至發生意外,炸斷十根手指,前途盡毀的,你知不知道!”
“耀哥,放心。”
小妖隻是笑,“我心裏有數,我扛得住。”
“你扛不住!”
我吼叫起來,“再說一次,別幹傻事,別在我這個廢人身上浪費時間,別因為我耽誤了你的夢想!我的傷和你沒關係,都是野狼幹的,這就是我的命,我自己來扛!”
“耀哥,省點兒口水吧,我一定會幫你重新站起來。”
小妖充耳不聞,滿臉平靜,聲音卻無比堅定,“你知道,我一旦下定決心,就沒人能改變的。”
看著他這副倔強至極的模樣,我一時間無話可說。
眼眶卻不由自主地滾燙起來。
這是禿鷲幫和野狼幫決戰之後的第三個月。
在三個月前的決戰中,雖然我成功“斬首”了野狼。
但喪心病狂的野狼,拚死投出的晶石炸彈,引發廢棄法寶的連鎖反應,也給禿鷲幫造成重創。
首當其衝的我,受傷最重。
非但有數十處骨折、燒傷、腦震蕩和髒器挫傷。
最要命的是,我被衝擊波震斷了脊髓神經,導致下半身毫無知覺,隻能癱瘓在床。
小夥伴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沒有牌照的地下診所,保住了我的性命。
後續治療,卻隻能聽天由命。
地下診所的黑市醫生說,其實我最嚴重的問題,還不是脊髓撕裂,半身癱瘓。
而是在那之前,我就過度壓榨細胞,透支生命,導致經絡和靈脈,都出現了裂紋。
原來如此。
原來我突然變得那麼神勇,以摧枯拉朽的姿態,救下了小妖,又狠狠打爆了野狼,並不是什麼“奇跡”。
而是我付出了“燃燒生命,透支神魂,終此一生,都不可能再覺醒靈根”的代價,換來了一瞬間的閃耀而已。
黑市醫生說,就算我還有萬分之一的機會,能重新站起來。
也絕對,絕對,絕對不可能,成為修真者了。
我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個月。
為了保住小命,不得不使用了大劑量的激素衝擊療法。
療法固然有效,副作用同樣強烈。
受到激素影響,我變得臃腫、肥胖、遲鈍,就像一頭傷痕累累的肥豬。
曾經那頭振翅欲飛的禿鷲,遙遠得就像是上輩子的事情。
偶爾看到鏡子裏的自己,我都要遲疑好幾秒鍾,才能慢慢接受,自己已經變成了一個麵目全非的廢人。
隻是,我已經接受了命運的擺布。
小妖卻仍舊不願意向命運認輸。
他總覺得,我是為了救他,才搞成這樣。
如果不是我在爆炸發生的刹那,拚死擋在他的前麵,將他遠遠推開。
傷痕累累,臃腫不堪,前途盡毀的人,應該是他才對。
所以,他拚了命地幫我療傷,希望我能恢複正常。
為了賺取高額的醫療費,他常常幾天幾夜不睡覺,幫人維修法寶——很多時候,維修的還是危險係數極高,極不穩定的攻擊性法寶。
為了在我倒下的這段日子裏,支撐“禿鷲幫”的招牌不倒,身材矮小,弱不禁風的他,也學著大頭他們的樣子,揮舞著鐵鏟和鋼棍,和別的垃圾蟲搶地盤,爭法寶。
為了幫我進行恢複性訓練,他還絞盡腦汁,自製了很多稀奇古怪的醫療器械。
而為了保證醫療器械的有效性,他竟然先在自己身上做實驗,常常疼得齜牙咧嘴,冷汗直冒。
我不知道該怎麼評價小妖為我所做的一切。
我有很多兄弟。
小妖是其中最蠢的一個。
蠢到我每天看到他為我拚命的樣子就火冒三丈,真想一腳把他踢出法寶墳墓,離我這個廢人越遠越好。
“沒用的,耀哥,現在你得聽我的。”
小妖卻說,“就算你想踢我,也得先站起來才行!”
好吧。
很有道理。
為了不再拖累自己最愚蠢也最要好的兄弟,為了讓他能離開法寶墳墓,踏上真正的追夢之路。
我必須,站起來。
接下來三個月。
我每一秒鍾,都在和自己那條該死的脊椎較勁。
從一開始的毫無知覺。
到漸漸能感受到脊髓深處傳來錐心刺骨的劇痛。
從半根腳趾頭都動彈不得。
到漸漸能在床上,一寸一寸,挪動自己浮腫的雙腳。
盡管每挪動一寸,都疼得我想找一把飛劍,插進自己的大腦。
但是,一想到小妖為我所做的一切,我就絕不能放棄。
“或許,我已經變成了一個廢物。”
我對自己說,“但就算是廢物,至少也可以憑借自己的力量,站起來的!”
地下診所的黑市醫生說,我的恢複速度,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想。
簡直是萬中無一,鳳毛麟角的存在。
但我卻知道,時間不多了。
半年前,禿鷲幫和野狼幫兩敗俱傷。
不少過江強龍,便乘虛而入,踩進了第二十三號特種垃圾處理場。
昔日野狼幫的雜碎們,也漸漸恢複了元氣,又開始蠢蠢欲動。
如果我不能盡快站起來,光憑“禿鷲幫”這塊招牌,嚇不住這幫混蛋的。
我拚命恢複。
危機來的,卻比想象中更快。
這天陽光燦爛。
小妖推著輪椅,帶我去曬久違的太陽。
半年臥床,消磨了我的警惕。
不知不覺,我們離開了禿鷲幫的地盤。
當我們意識到,一群麵目猙獰的家夥,悄悄包圍我們時,已經來不及了。
他們都是過去野狼幫的幫眾。
現在又投靠了過江強龍,氣焰重新囂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