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觀生見朱聿奧眼中閃過一抹驚喜,又繼續道:“是以興府無守亦堅。下官出江西之時,贛地尚有大軍三萬餘。其時楊廷麟楊閣部親率兩萬人馬往杉關,若福京有需,即刻便得入閩相援。王元吉部並湖廣、兩廣援軍,也在萬人以上。”
他望向朱聿奧,“殿下現在覺得興府可否守得?”
朱聿奧得知福京並非死局,立時大喜,“方知聖上早有成算。”
“卻非聖上之策。”蘇觀生搖頭緩道,“或可,聖上現下已無法統禦大局。”
朱聿奧聞言立刻想到了諭旨中提到過皇上生病之事,忙詢問道:“不知聖上所染何疾,竟已重到無法理政的地步?”
“聖上並非染疾。”蘇觀生湊前一步道,“下官此番急返回京,正是要稟於殿下——當下之勢,恰如正統、景泰朝時!”
朱聿奧聞言心中頓時如有一道閃電劃過。正統、景泰朝發生過最大的事情,莫過於土木堡之變。
正統十四年,蒙古瓦剌部太師也先舉兵犯境,正統帝朱祁鎮率五十萬大軍禦駕親征,臨行前令其弟郕王朱祁鈺監國。
不料朱祁鎮被太監王振所累,兵敗土木堡,遭蒙古人俘虜。消息傳回北京之後,以於謙為首的朝臣力推當時任監國的郕王繼位,即景泰朝。
蘇觀生時局如正統、景泰之時?朱聿奧心念飛轉,皇兄禦駕親征,留自己這個弟弟任監國,確如正統親征瓦剌時留郕王監國的情形相似。
而正統土木堡被俘,難道?!他圓瞪雙目看向蘇觀生,驚得嘴唇微顫,“聖上……落於虜賊之手?”
蘇觀生卻不話,隻側目盯著朱聿奧的表情。
朱聿奧見他並不否認,更是認定皇兄被俘之事。這一瞬間,他心中卻未生出絲毫悲意,甚至竟有些難以遏製幸運感。
之前他僅是一名親王,每日吃飽便睡,幾乎無所事事。直到後來隆武親征,他充任監國數月,這才品嚐到了權力那令人欲罷不能的滋味。
在那段日子裏,下大事憑他一言而決,他一個念頭便能改變他人的命運。沒有人敢隨意忤逆他的意思,所有朝臣在他麵前都是竭盡討好的媚態。那,是一種可以操控一切,俾睨下唯我獨尊的爽快感覺!這至高的權利便如du品一般,隻要試過就絕難再戒掉。
但是他知道,這權力隻是暫由他保管,所有者根本不可能是自己,是以也從來未有過其他念頭。
而眼下,若皇兄被俘,自己豈不是如正統朝時的郕王朱祁鎮一般,正可由監國之位繼大統,開啟這個時代的景泰朝!
一念及此,他又猛然愣住,不對,現在和正統朝時還有一處不同!他望向蘇觀生,脫口而出道:“太子現在情勢如何?!”
蘇觀生聞言也是鬆了一口氣,他最怕的便是唐王沒有野心,那他縱有大的能耐,這從龍之功也是無源之水。
但眼下自己暗示隆武遇難,唐王第一反應並不是要設法搭救皇帝,而是詢問太子的情況。那便明他最在意的並非他的皇兄,而是空在皇兄身後的那個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