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掌櫃的眼睛一亮:“您說的是真的?”
徐潤沉吟道:“以我對這一行的了解,未來五到七年,天津的房產至少將上漲五到七倍。要是我們現在出手,必可穩操勝算。”
“這下可好,咱終於能揚眉吐氣了。”肖掌櫃的臉上洋溢著喜悅的笑容,興奮地搓著手,但一瞬間,笑容就僵在了臉上,因為他忽然想到了一個極為嚴峻的問題,“東家,置屋購地那得用到不少錢。可現在咱上哪去弄啊?”
徐潤聽畢,目不轉睛地盯著肖掌櫃。
“東家,您可別這麼看我。”肖掌櫃把兩隻手往袖口裏一揣,“我可是口袋比臉還幹淨。”
徐潤見肖掌櫃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忍不住展顏一笑:“你放心吧,不用你拿錢。”
肖掌櫃見徐潤這麼一說,心裏覺得真有些過意不去,便開口道:“實話跟您說,我家裏還真是存了一副我的棺材本錢,幹脆,連我這一百多斤,都交給您得了。”
徐潤被肖掌櫃逗得哈哈笑出了聲,然後正色道:“老肖,古話說得好,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我徐潤雖然賠光了全部的生意,卻還不至於家徒四壁。”
“您這是哪的話?應該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肖掌櫃說完之後,覺得自己的比喻也不恰當,便忙賠著笑說,“東家,您別誤會,我不是說您是駱駝,我就是那個意思……”
徐潤不以為然地擺擺手:“我都盤算好了。把我家裏的古董、字畫、書籍統統變賣,至少能值1萬5、6千兩銀子;先母楊太夫人遺留下的一些金銀首飾,也能值銀6、7萬兩;還有,我那些值錢的皮毛衣裳,都將其換成現銀。這樣算下來,我們手裏就能有8萬多的本錢。”
“東家,這錢是不是少了點?”肖掌櫃略顯遲疑。
徐潤不置可否地說:“老肖啊,你可別小瞧這8萬兩,關鍵看咱怎麼花。用得好,能抵得上三四十萬,用得不好,就跟打了水漂一樣,連個動靜都聽不到。”
“這話在理。”肖掌櫃讚許地點點頭。
“你聽我跟你說說咱這錢怎麼花。”徐潤稍作停頓,然後問道,“我們在上海如今隻剩下老介福的那套宅子,它一年的租金怎麼也在3千兩上下吧?”
肖掌櫃毫不遲疑地報出更準確的數字:“是3千7百兩。”
“那麼大的一棟宅子,一年隻收入3千餘兩,都是因為房屋過舊,間架太小,地盤亦屬低窪所致。”徐潤停了停,“我想先提2萬兩,將這棟宅子重新翻造。改造之後,租金必可翻倍。”
肖掌櫃點頭道:“您說得太對了。這些日子,至少有不下三四位租戶打聽老介福那幢宅子,看了之後都嫌舊。我早就想跟您說,可一想到錢,就沒敢言語。”
徐潤微微一笑:“上海的事就這麼著了。不是還剩下6萬嗎?咱就把這些錢全投到天津。”
肖掌櫃見徐潤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不禁問道:“看來在天津買哪塊地、哪棟屋,您的心裏也有數了?”
“老肖,這麼多年,還是你最了解我。”徐潤笑讚了肖掌櫃一句,隨後說:“塘沽車站兩邊有七十餘畝空地,可造屋五百餘間,用銀應在1萬上下;法租界的先農壇、馬家口朝鮮公所後麵,還有小營門附近各段的地價均極低,咱們剩下的錢,至少還可吃進八九百畝。”
“想不到天津跟上海的地價竟然相差如此之多!”肖掌櫃聽後張大了嘴,一拍桌子,“東家,別猶豫了,就按你說的幹。”
徐潤匆匆起身:“好。我這就收拾一下家裏的金銀玉器,古玩細軟。”
肖掌櫃也站起身:“我去多找幾家還算公道的當鋪、錢莊,看看他們都能開出什麼價。”
徐潤想了想,伸出一個指頭說:“咱把所有的東西都賣給一家,哪怕吃點虧也無妨。這樣做省事。現在對於我們來說,時間就是銀子。”
“我明白了。東家,您就放心吧。”肖掌櫃說完之後,拿起桌上的蓋碗先是咕嚕一口氣喝光了裏麵的茶水,然後快步朝外麵走去。
1885年8月1日。輪船招商總局。金利源碼頭。
嚴瀠、陳猷等一幹董事,簇擁著盛宣懷、馬建忠駐足在岸邊。斯米德和擔文則站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心不在焉地不知交談著什麼。
遠處,招商局的二十幾艘輪船一字排開。一聲悠揚的汽笛聲傳來,船頭旗杆上的美國“星條旗”不約而同地徐徐降下,招商局的“雙魚龍旗”再次冉冉升起。望著隨風舞動的旗幟,盛宣懷的雙眼不禁變得模糊起來。
“商局總算收回來了。”一旁的馬建忠也望著半空中的旗幟,喃喃地說。
盛宣懷說:“是啊。幾天前,我們還一籌莫展,可誰知,隻隔了一天就峰回路轉。”
“這個世界就是這麼奇怪。你永遠都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馬建忠收回目光,望向盛宣懷。
盛宣懷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複又把目光望向了更遠的水平麵。
“過去無始,未來無終。”有誰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又有誰知道,更遠的未來還有什麼不平凡的經曆在等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