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藏寶圖1:文學之交(1 / 2)

孩子的故事猶如一篇精心打造的流水賬作文,雖幼稚可笑,卻總能發人深省,勾勒出一個時代的“記憶”。

1976年夏,我獨自一人坐在窗邊,觀望著一座城市的衰敗。那時,我正值小學五年級,雖說是一名小學生,腦袋卻超乎常人的聰明。總能毫不費力地看出班裏的同學都在想什麼,就是心底最細微的思想。因此,我經常惹得身邊同齡人的嘲笑。

老師最寵愛的學生不願和我玩,因為我總是揭發他們心底的那份虛榮與嫉妒;貪玩的學生我比較排斥,因為我本人並不貪玩;就連老師都不喜歡我,因為我從不給他們麵子,總愛吐露實情。

老師們都說我“複雜”,這真是一個可怕的形容詞!所以,他們給我開設了一個特殊座位。這裏,隻有一張桌子和一個凳子。同桌?不,那是一種奢望。我從小學一年級一路走到五年級,從來沒有同桌,更不知有同桌是何種滋味。

我大致猜想,應該就是我坐在這裏,窗戶就在隔壁的感覺吧。

我在這個班集體裏麵是孤獨的,但我這個人並不孤獨。因為,我還有她。

她叫“黃珊珊”,是我青梅竹馬的好朋友。我們自小父母雙方就是工作上的同事,彼此家庭都很熟悉。因著家庭的緣故,我和她就順理成章地相識了。

她和我一樣,有著良好的家教,在家在外從來不惹事生非。我很喜歡和她在一起的感覺,時常跑去她家找她玩,和她分享我的最新發現。

我喜歡閱讀偉人的著作,因為我知道,他們的思想是超凡的,他們的眼界是高遠的,他們有著和我一樣的性格,攜著那些名留青史的文學著作長存於人世間。

每當我攢錢買書給她看的時候,她總會欣喜若狂。並且,她也常常自己攢錢買一些她喜歡的書籍送給我看。我倆就這樣,把彼此的書籍交換來、交換去,看得不亦樂乎。

我最喜歡看的書仍要數儒勒·凡爾納的《海底兩萬裏》,這本書她也頗感興趣。我曾在她麵前狂言道,“你看,我像不像阿龍納斯教授?”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我還特意擺出了一副德高望重的姿態。

她回應說,“像!真是太像了!如果你是阿龍納斯教授,我就是他的仆人康塞爾。”

我喜歡和她暢談文學著作,她也喜歡和我交流心得體會。我們兩個總是喜歡像這樣扮演書中的角色,並且配合得有模有樣。

在我眼中,她就仿佛冬日裏的一束陽光,殘存著微乎其微的餘溫,為我綻放生命的溢彩。

然而,美中不足的是,我和她這五年來,從沒被分到同一班裏共度枯燥的學習時光。我不是那種特愛研習教科書的人,她也和我一樣,有著共同的愛好,就是閱讀那些文學著作。

這在同齡人看來,是疑惑不解的,因為他們全都看不懂這類書籍,甚至根本沒看過,究其原因,我暫不敢妄加評論。

班主任認為我倆很奇怪,所以每當有人偷去辦公室打小報告的時候,總能看見我倆站在辦公室內受罰的身影。班主任總說我倆看的這類書籍是“禁書”,並且叫囂說寫這些書的作者是“*****叫我倆終止看這類書籍的行為,否則我倆將會成為接下來被批鬥的對象。

批鬥是很可怕的,因為批鬥的對象定義並不清晰,而且帶有很強的隨意性,例如一些像我這樣的“知識分子”就會成為被當眾批鬥的對象。

即便如此,我和黃珊珊還是要頂風作案。在旁人看不見的黑暗中,劃上一根火柴,借著微弱的燭光,炳燭夜讀。

她和我都胸懷共鳴,沒有什麼再比這更好的了。

家長總會誇口,說我倆愛學習。其實,我倆在老師看來是最不愛學習的異類,連那些上課睡覺,口水流到課本上的學生也不勝。

老師的理由是,他們總算把課本翻開了,而我和她總會出奇地一致,可惡到連課本都不舍得翻開。真是不舍得嗎?更準確的說詞是“不情願”。

我在五一班、她在五二班,一班和二班中間僅僅隻隔著一堵牆。那是一堵上課期間,我永遠無法目汲她的牆,唯獨能在窗邊靜靜地呼吸著她剛剛呼出來的氣體。因為她告訴過我,她和我一樣,也是獨自一人坐在窗邊,含情脈脈地欣賞著一座城市的衰落。

一天下午,由於我倆都在課上偷看《少年維特之煩惱》,所以都被班主任叫到了辦公室。我倆隻要站在一起,絕對堪稱無敵的組合。班主任的那些嘮叨,從未鑽進過我的耳膜,更別想進入我的大腦。此時此刻,在我的腦海中隻有激動、歡喜。因為這本書本是我想在買過後,看完並且送給她看的書,沒想到,她卻和我買了同樣的書,也是打算在看完後送給我看。單憑這一點,我的內心就充滿了無窮的力量。

當天下午,我倆被班主任鎖在了辦公室內。他在離開時警告我倆,“給我老老實實地呆在這裏等我回來,在我回來之前的這段時間裏,我希望你們兩個能夠好好反思自己錯誤的行為,今後杜絕此類事情再發生,再也不要讓我發現你倆再看這類書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