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睡在沉悶的地鐵上。不知哪個方向可以拖動這如泥般的身體。他喜歡就這樣遊蕩,沒有終點,也沒有人會前來幹涉。來來往往的身影,出出進進,每一個都如此的獨特,卻又如此的並沒有什麼不同。
在記不清時間刻度的某一個瞬間,當正前方哭泣不止的小女孩拍打著母親肥碩的軀體,讓鼻涕與眼淚浸濕小小的頭顱可以偎依的肩膀。一個身影,在那麼一瞬間,仿佛凝固了時空的線條,讓空氣變得連呼吸都變得細慢而流長。小女孩看見了他,一個調皮搗亂,怎麼也安撫不下來的小男孩。小男孩的敏感,讓他本能的回了一個頭,隔著一個兩米來寬的過道,仿佛兩雙眼睛,就那麼的穿透了銀河,落在兩顆什麼都不懂,透徹而深邃的眼睛裏。他們,就這樣,安靜了下來。
我想,他們也會慢慢長大,上學,工作,擁有家庭,過著屬於他們的某種生活,然後在慢慢的老去,死亡,化作一道白骨,回歸出生以前,父母相愛之前的樣子。
然後,這樣的一生,會不會如他們所願,會不會又是,太過於平凡。
我想抽口煙,口袋裏沒有可以買到煙的錢。小男孩被母親抱下了車,小女孩無動於衷,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隻有這種安靜,讓我知道,時光也緩緩流過,某種東西,對她而言,在這一瞬間,和前一瞬間,或許變得有些不一樣。
小女孩不知在什麼時候便失去了蹤影,不知是否同樣是被母親溫柔的抱下地鐵,用她那笨重而粗魯的身軀,表達著她的愛意。
在小女孩原來坐著的地方,五歲不到的孩子,長大到了十八歲左右。一個穿著361黑色運動鞋的男孩,不值錢,衣服也破破爛爛。而身旁還坐著一位傳言中的齙牙四眼妹。他們之間,沒有熾熱與激情,言談溫溫火火,雙手也沒有牽緊,微微的身體碰在一起,似近似離。可他們的表情,柔潤而甜蜜,淺淺浮起的嘴角,讓你知道,他們,在談著他們的愛情。並不顧,另一方向,早已吵鬧的不可開交的中年男女。男人,打著女子,女子吵鬧著,但沒有路人管理,甚至,在我目光所及,竟沒有幾人去注目這仿佛事不關己的事情。
一個老爺爺坐在原本小男子坐著的地方,在我的左方。他仿佛在我身上看見了不知誰的身影,他問我,從哪裏來,鼻子上怎麼塞了紙。
我微微晃了一下脖頸,露出一股奇怪的神色。他說:“你是不是流鼻血了?要求看看醫生,我剛看到一個人,也是流鼻血了”怪異的對話。
“恩,估計上火了,這裏有點熱。”
“恩恩,我在這邊做科研,都好久沒有離開這裏,你多大了啊?”也許是想家了吧。
“你猜。”
“30?”
“你不會40了吧?”我有點無語了,他的神色,不像在給我開玩笑的樣子。想想我三十未到,真有些哭笑不得,隻能歸因於,可能帶了眼鏡、帽子,穿著襯衣的緣故。還在我,真有點過於的蒼老了呢?
老人後來自言自語說了很多,談到這邊哪有什麼好吃的,說我和他兒子一般大小。仔細看看,他不甚蒼老的臉龐上方,卻早已蒼白了一大片的頭發。我不禁有些傷感,卻無法說些什麼。等地鐵到站,他也消失在了人群中,再也沒有看見過。我有些,不想說話,好像送走了一個熟識的誰,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不想再理睬他人。
好在手機裏留有一些音頻,我想應該是先前留下來了吧。昏迷了太久,我已記不清這幾年到底在幹什麼。
模模糊糊,斷斷續續。我也理不清他到底在說什麼。好像他在談榮格,可是,卻又在說著幻想與煉金術,模模糊糊中,又聽到了易經、曼陀羅與南懷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