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穹蹲下仔細打量著瘦高個兒,意外發現瘦高個兒竟是一位與自己年歲相去不大的年青人,這年青的人麵容極為英俊,唇薄眉飛,在相術上來說,是極為薄情之人。隻是剛剛麵目被亂發遮蔽,讓川穹錯誤估計了他的真實年齡。
川穹還待細看,驀聽一聲女子的尖呼。
原來有一名女子跟他的情郎走過巷子,忽而動情,想轉入街角死巷濃情蜜語一番,不料卻看見一地的死人。
還有一個活人,正在察看地上的屍首。
兩人一先一後地叫了起來,待一大群路過的人和兩名捕役趕到的時候,巷子裏隻剩下一地死人。
沒有活人。
捕役一見這等不隻死了一人的大案,而自己恰好在這一帶巡邏,連臉都青了,問那對男女:“凶手呢?你們不是看見凶手在這裏的嗎?”
那男的說:“是啊!本來,是在這裏的,可是,後來,不知哪裏去了。”
那女的道:“我看見他──”
捕役忙問:“去了哪裏?”
女的用袖子比畫著,蹙眉仔細回憶道:“剛才,他一飛就飛上了圍牆,再一跳──”
捕役瞪大了一雙眼睛。
他吃衙門的飯,吃了整整二十年了,從來沒有聽過這種鬼話:兩丈高的圍牆,怎麼一飛就飛上去了——
川穹飛身上了屋瓦,輕如一片飛絮、四兩棉花,他抱著那個瘦高的年輕人倒釣垂掛在椽柱上,就像風裏樹梢上一片將落未落的葉子。
不過這不是白天,而是一個有星無月的晚上。
謾罵聲漸止,伴隨一陣雜亂的腳步,四周方才安靜下來,川穹長出了一口氣,確定附近查勘的衙役都已離開,他掃掃四處,雙足猛地反向運勁一點,抱著瘦高個兒從柱上輕飄飄的落了下來。
川穹小心翼翼地將瘦高個兒放到地上。
驀地!
瘦高個兒原本緊閉的雙眼爆射出駭人的精光,右手從腰間抽出一柄薄而狹長的匕首,青光瑩瑩,直向川穹刺去,他揮匕首的姿態,非常奇特,自手肘以上的部位,都像是沒有動,隻是以手腕的力量把劍刺出來。
在沒有必要的時候,他從不肯多費一分精力。
這是比閃電還快的劍勢,這也是比閃電還快的手。
這一劍刺出,突然在川穹咽喉前一寸外頓住,他劍勢刺出雖急,停頓得還是那麽自然,連劍尖都不再有半分顫動,川穹身形也突然頓住,兩人麵對麵,竟似突然在空氣中凝結。
瘦高個兒碧綠的眼睛裏射出了妖異的光,一字字道:"你不是金風細雨閣的人。"
他話音也是奇異而獨特的,冷酷、低沉、嘶啞、短促,競不像是自人類的咽喉中發出來的,聲音雖低啞,卻有種直刺人心的魔力,教人永遠也不會將他所說的任何一個字忘記。
川穹盯著他緊握的匕首,注意到這個瘦高年輕人竟有著一雙極為修長白皙的手,指端骨節並不如何粗大,但皮膚下隱隱可以看到青筋隆結,給人以力量與速度的交融感,他毫不懷疑哪怕是自己的心髒跳得快了些,劍尖都會瞬間劃破自己的喉嚨。
川穹聞言看向瘦高年輕人,有些奇怪道:"你怎知道我不是金風細雨閣的人?"
瘦高年輕人不動聲色道:"金風細雨閣內沒有人能三招破了我的飛劍。"
當然有人能夠做到,隻不過絕不是你這麼個乳臭未幹的小子。
川穹想了想道:"那麼你應該也不是金風細雨閣的人了。"
瘦高年輕人道:"不錯。"
話聲中停頓的匕首突然直刺出去。
這一劍快得更是不可思議,他匕首刺出,世上根本沒有人能在一尺的距離內將這匕首閃開。
他索來不喜歡說話,隻因他通常還未說話時,他手中的這柄匕首已作了最簡潔的回答。
死這就是他通常給別人的答複。
但川穹卻在他劍勢將動未動時,便已掠開三尺,他雖然一劍便想刺穿川穹的咽喉,但川穹站定後卻並未動怒。
“你是刺客?”
沒有答複,眨眼間已刺了三劍。
川穹一一閃開,有些好奇的看著瘦高個兒,想到小時候看過的古今傳奇中的刺客殺手,又問道:“我聽說你們殺手的規矩,隻要有人能出高價,就算是你的骨肉朋友,也是要殺的,這話可是真的麼?”
仍沒有答複,又是三劍。
“隻可惜你不喜歡說話,否則我真想找你聊聊,那豈非比掄劍動刀要有意思得多。”川穹見對方始終不搭理自己,有些無奈的說道。
瘦高年輕人匕首突又頓住,攝人的目光瞬也不瞬地凝住川穹,突然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冷冷道:“我沒有朋友可殺。”
說罷,竟然收了匕首,垂下雙手,靜靜的站在那裏。
“你怎麼不打了?”
“我殺不了你,不如省點力氣。”瘦高年輕人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