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宮內,嶽擎靜坐於一旁飲茶,神情淡然,鍾岐獲知消息匆忙趕來時,他尚還在與簡之對弈,二人皆是神色平靜,似乎一點也沒被“廢太子”的消息所影響。
“究竟怎麼回事?”已坐了有一刻鍾,嶽擎除了起初的招呼之外,始終不言語,鍾岐終是坐不住了,“靈兒在外麵很是擔心你,如果被她知道這件事——”
“隻要鍾師父不說,她是不會知道的。”嶽擎淡淡打斷他,隨即才悠然放下茶碗道,“再說這件事還沒有確實,照舊依然是傳言而已,其實我也知道,父皇想廢我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但遲遲不廢,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有太多的顧慮,大皇兄雖是良材,但其母出身低微,實難成太子人選,其餘皇子尚年幼,單是太後那一關便極難過,更別提朝野上下的議論,再加上他現在臥床不起,我又擔著監國重任,在朝中已有一些威望,他想廢我,沒那麼容易的!”
鍾岐卻還是不放心,“話雖這麼說,但他畢竟是皇帝,如果他一意孤行,隻怕誰也攔不住的。”
嶽擎點了點頭,“所以,現在誰能成為威脅並不重要,兵權才至關重要!”
鍾岐一怔,“你……。”
嶽擎笑了笑,“不必這麼驚訝,有時身在皇宮,想活命,就得身不由己。”
鍾岐不言語了,自古一將功成萬骨枯,從沒有一個江山是幹幹淨淨沒有經過鮮血浸染的,這他都懂,可是,他畢竟是自己徒弟的愛人,把靈兒交到這樣一個人手上,真的是好的嗎?
鍾岐有些動搖了,嶽擎是何等敏銳的心思,鍾岐微一蹙眉,他已然猜出他心中所想,當即又道,“人可以逼自己冷漠,但卻不能讓自己無情無義,我不是一個濫殺無辜的人,有些時候必要的犧牲在所難免,但能免的我一定會免,靈兒是我認定的女人,你說我自私也好,自利也罷,無論生死我都不會放開她的手的,為了她我可以放棄江山,但此時此境,我放棄江山,也就等於放棄了她,因為就算我肯放棄,別人也不會放過我,所以我不戰也得戰!”
嶽擎言之鑿鑿,態度也極其誠懇,鍾岐看了他半晌,終是歎了口氣道,“或許這就是天注定的,你與靈兒,一個生於皇家,一個生於官宦之家,看來是終生皆要與廟堂為伍的,我一介草野莽夫,體會不了你們的生活,也隻盼你們能好自為之吧!”
話音剛落,簡之便匆匆走了進來,急道皇後駕臨,人已至大門外,嶽擎聞言忙請鍾岐入內堂暫避,隨即親自出外相迎。
皇後原沒想前來太子宮,隻是去了皇帝寢宮探望之後,發現皇帝廢太子之意已愈加強烈,細想之下愈加不安,遂才匆忙趕來欲與嶽擎商量對策。
安坐之後,皇後道,“母後剛去了你父皇那裏,你父皇雖已醒來,但身子已大不如前,如今一半身子又已麻痹,連口齒也不算清晰了,實難處理朝政,現在正是你在朝中樹立威信的大好時機,母後會聯絡一些親信之臣支持你,但宣妃與其父在朝中的勢力也不容小覷,你父皇廢你之意已決,隻是礙於太後與一些朝臣的反對,才遲遲沒下詔書,此事看來已不能再拖,按兵不動也不是上策,母後這次來是想問一問你,可有什麼對策了?”
皇後屬實是著急的,但相較之前的熱衷榮華富貴,眼下她最關心的,已然不是兒子能否保住太子之位,而是兒子的安危。
嶽擎笑了笑,安撫道,“母後放心,兒臣心裏已有對策,隻是現在時機還未成熟,不便透露,父皇雖是皇帝,但想扳倒兒臣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倒是母後您身處後宮,還要事事小心,宣妃娘娘想讓兒子登位,自然也不會放過您!”
皇後低眉一笑,淡然的神情倒頗有靈歌的影子,嶽擎見之不由一怔,思緒不禁又飄到了宮外。
皇後道,“母後在後宮快二十年了,生死沉浮不知見了多少,隻怪母後一直執迷於榮寵與權位,醒悟的太晚,不僅忽視了很多快樂,也忽視了你,現在母後已經什麼都不想了,皇後這個位子,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說是千歲,可誰又能千歲?都是虛幻罷了,現在隻要你能平安,母後此生也就無憾了。”
看著眼前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母親,聽著這番他從懂事起就一直在期盼,現在終於聽到的話語,嶽擎說不激動是假的,但畢竟已經習慣了掩飾情緒,他已不知如何回應才是好的,隻能輕輕拉起皇後的手,笑著握緊,再握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