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之後,早春,中午。
河水清清,水草依依,幾棵桃樹怒放,倒影在水中,染紅了一汪清流。片片花瓣慢悠悠地跌落在鏡子一般的河麵上,整個小河頓時靈動起來,像一首舒緩悠揚的小夜曲,跳躍著甜美閑適氣息。小河岸邊,幾間青瓦房掩映在一片綠色之中,門前花圃裏繁花似錦,一看就知道是個很大的花卉基地。在河邊彎彎曲曲的小路上,一個黑黝黝漢子扛著鋤頭,牽著一個小男孩,漢子高聲念一句,孩子咿咿呀呀地學一句:
西風烈,長空雁叫霜晨月。霜晨月,馬蹄聲碎,喇叭聲咽。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從頭越,蒼山如海,殘陽如血。
漢子聲音蒼勁,孩子童聲稚嫩,此起彼伏,一揚一和,在山溝裏回響,讓人不禁想起陶淵明筆下的桃花源。
平房後麵的公路上,一行人靜靜地佇立,望著這一大一小。
“沒錯,就是他!”一個人驚喜地喊了一句,隨即,高聲頌起毛主席另外一首詩:東方欲曉,莫道君行早。踏遍青山人未老,風景這邊獨好。
那漢子一愣,立即撇下孩子,飛奔而來。
孩子立即哭鬧起來。
那漢子沒有理會孩子,邊跑邊高聲叫道:“可是馬哥?”
一個女人從屋裏出來,跑去把孩子抱在懷裏安撫。
馬文革也跑過去,兩人相互抱起,甩來甩去,差點跌倒。馬文革好不容易推開他,蹲在地上抱著肚子喘氣,朝後麵指指。
彭家仲、馬洪扣、顧衛國、胡玲玲笑吟吟地站在那裏,他連忙走過去,一一握手寒暄。
女人抱著孩子也走了過來。
蒲忠全說:“彭監,你還認識她麼?”
彭家仲打量了又打量,然後哈哈大笑:“記起來了,記起來了,‘摽有梅,其實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如果我沒有記錯,這是你另外一個同學介紹時說的吧?梅開蕊,對吧?”
梅開蕊笑靨如花:“難得領導還記得我。”
胡玲玲走過去,把孩子抱過來,說:“乖,叫幹媽。”
孩子怕生,又哭鬧起來。胡玲玲急忙哄他說:“乖,別哭,幹媽給你糖吃。”
孩子不哭了,黑溜溜的眼珠盯著她。
她渾身上下摸了個遍,沒有找到糖果,孩子又哇地哭起來。
胡玲玲無奈,把脖子上的金項鏈摘了下來,說:“這個給你玩,等會兒幹媽帶你買糖糖。”
孩子不哭了,樂哈哈地玩起了項鏈。
“真實際,跟蒲忠全一個樣。”胡玲玲說。
一行人哈哈笑起來。
蒲忠全帶他們到院子裏坐下來。
馬洪扣說:“嗯,不錯,真是個世外桃源。現在過得怎麼樣?”
“謝馬書記關心,這個花圃呢,生意不好也不壞,養活我們一家人沒有問題,還行吧。”蒲忠全說。
彭家仲說:“現在馬書記已經出任青州監獄監獄長了,顧主任任政委。”
“恭喜恭喜……”蒲忠全連聲說。
“彭監獄長馬上到省局履新,任副局長,我呢,又成了辦公室主任,嘿嘿。”馬文革笑道,“老蒲,你也真不夠意思,那次你悄悄溜掉後,我們向冉金旺母子打聽,她們就是不說……我們好辛苦才打聽到你。這次我們來,主要是來看看你。知道你在經營花卉園藝,我們兩家監獄給你帶來了兩份合同,你看看。”
他把合同交給蒲忠全。
蒲忠全草草地看了一遍,兩份合同一份是民警小區綠化,一個是監管區園藝設計和綠化,總價值大約在200萬。他略微思索,推卻說:“我這……恐怕我能力不足……”
彭家仲嗬嗬笑起來:“你戰天鬥地的勇氣不會沒有了吧?不過,我們是有條件的,就是價格一定要比其他公司的低。馬主任和胡主任那裏有資料,等我們走後,你慢慢研究。現在,你帶我們參觀一下你的花圃吧。”
這時,冉金旺局促不安地走過來。
“彭監,馬書記,他是冉金旺,現在這我這裏做事。”蒲忠全介紹說。
三年前,彭家仲趕到雙河監獄,盡管沒有見到蒲忠全,但聽馬文革講起冉金旺的老婆孩子探監的事,也不禁為之動容。更讓他難以忘懷的是,自己就隨口那麼一說,也許大多數人都忘記了,而蒲忠全還記得,自己都被監獄開除了,還找到冉金旺的老婆孩子,並帶到監獄進行探視幫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