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阜陽城內。
有些冷清的街道,行人稀少,路邊小吃攤兒正冒著熱氣,迎著霧氣肆意彌漫,腳下的青石板被過路的板車碾得咯吱兒響!
街道上許多大戶人家的院門都還緊閉著,隻有那些為了苦存的人們早早而起,在長街上尋一處可以安置攤點的地兒,在寒風中扯開嗓子吆喝一聲:
“各位客官,坐下熱乎咧!”
二妹在一家餛飩鋪子前站住了,順著香味兒吸著鼻子!
“哥,我好餓,我想吃餛飩!”
我望了望三個妹妹,她們都因為昨天夜裏發生的事情顯得有些神情疲憊,是的,天很冷,肚子也很餓,於是我帶著妹妹坐在了眼前的餛飩攤上!
這是一家倚靠著身後醫館搭起來的鋪子,四尺見方的一個攤兒,頂上蓋著一塊遮雨布,圍著鋪子散落著幾張桌凳,我和三個妹妹就坐在一張長桌上。
“老板,四碗餛飩!”
“好咧,客官你坐下,馬上就好,不怕跟你講,我這裴家餛飩,祖傳手藝,講究的就是一個味鮮勁足..。”
我神情有些恍惚,顧不得聽老板剩下的閑言碎語。
一個時辰前,我睜開眼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山腳下的清泉旁,琴樂妹子紅著眼眶用衣服上撕下來的布條沾著水幫我擦臉,冰涼的泉水刺激著我的額頭,二妹和大妹蹲在一旁,有些焦慮的看著我,於是我掙紮著坐了起來。
“我昏迷了多久?”
小妹停下手中的動作,有些擔心的看了看我,然後才開口。
“快一個時辰了吧,哥你嚇死我們了,還有追我們的那個東西是什麼啊,真的好可怕啊!”
“外公以前給我講過,那個東西叫棙鬼,靠吸人魄為生!”
我想了想,還是如實告訴了她!
小妹聽到我的回答後愣了愣神,然後露出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問我:
“真的有鬼?”
“嗯,若不是外公的亡魂救我,我肯定死在萬山裏頭了!”
我站起了身,把包袱係緊之後拉起了還蹲在地上的大妹和二妹。
“走吧,我們趕緊進城。”
卯時,晨露凝霜,遍地銀光。
小妹還站在原地,嘴裏呢喃著“外公”兩字,然後眼眶又有些濕潤了。
“外公長什麼樣啊?我都沒見過外公,我連爹的記憶都有點模糊了!”
也難怪,父親離家的時候是1935年春天,那時候琴樂才3歲,這麼多年過去了,甚至連我都覺得有點陌生了呢!
綠衣戎裝,保家衛國,是他的使命。
父親走的時候,順便帶走了全家人的牽掛和期盼,而我們的使命,便是等他載譽而歸,或是寒骨埋沙。
隻是這份等待,太久,久到母親頭發都白了一截。
白頭卻換得一捧白灰,含淚灑在潮安土上,隻因客死異鄉者不可入祖墳。
日軍侵華,母親嚴令不允我參軍,家中唯一男丁,不能再戰死沙場,讀書論道,方才是我的歸屬!
有時候,我就會想,是不是戰死沙場的父親也因為心生慮相不能歸家而變成亡魂呢?
誰知道呢,天大地大,亡魂隻能在離屍骨方圓二十裏的地方飄蕩,若是走遠,便會喪失了記憶,成為無本之魂。
“哥哥,快吃啊!”
我從遙遠的思緒中回過神來,小妹正用筷子把自己碗裏的一塊餛飩分到我碗裏,然後給大妹和二妹也分了一個,熱氣在她臉上彌漫,將她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沁的朦朦膿膿。
我長籲一口氣,端起碗開始狼吞虎咽。
手上的傷口有些嚴重,握筷子的時候都有些脫力,很明顯的看到有些化膿,於是我決定去身後的醫館裏包紮一下。
“大夫,幫我看看傷口吧!被劃傷了!”
醫館裏的老大夫似乎是剛起床,有些睡眼朦膿,一邊打嗬欠,一邊拿起我的右手觀察。
他一撥兒白胡茬稀拉著,背部佝僂的有些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