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節(3 / 3)

“皇上,皇上……”慌亂的通報聲又一次傳來。

夏侯儼玄一震,生怕聽到城門告破的消息,屏著息,他顫抖著開口:“說!”

“王……王爺們出宮了,勤王之師……倒戈了……”

“誰放他們出去的!!”震怒的吼聲回蕩在殿內,夏侯儼玄的瞳孔驀地放大,嗜血的眸子嚇得士兵一陣哆嗦,癱軟在了地上。

同時倒地的還有夏侯儼玄。完了,終究還是完在了他的手上,姐姐一生的心血,到頭來竟是毀在夏侯氏的手中,何等的諷刺。

“皇上,小心龍體……”太尉上前,試圖想攙扶夏侯儼玄,卻被他投來得視線駭住了。

“真是看守得力!”咬牙切齒的話從夏侯儼玄的唇齒間迸出,忿然的目光死瞪著太尉。他早該料想到的,一個連自己妻妾都怕的男人,又怎可委以大任。以夏侯儼錚的心機,興許隻要小小恐嚇,太尉便會立刻放人。他竟天真的信了太尉,隻因為這是當日殷後選出的臣子!

“勤王之師倒戈了……”

喃喃囈語聲從夏侯儼玄口中溢出,斷斷續續,一直回蕩著。這一刻,他仍舊未能明白,究竟是他逼的,還是天下麵前連兄弟之情都不足為信了?

……

勤王之師倒戈了。

淺短的一句話,恍如咒語般,讓薊都的城門、大昶的基業轟然崩塌,也讓甕城內的劉辰猝然倒地。腹間的血潸然湧出,他死死的抓住淩申士兵的腳,滿身的血讓他看起來很是狼狽。已經無力再動彈了,可劉辰還是拚死的護在一個小昶軍身前,仰起頭,祈求的目光看向動手刺他的淩申士兵,吃力的吐出話:“不要殺……他,他還要回去……回去陪他爹娘過年……”

士氣大振的淩申士兵卻充耳未聞,俐落的從劉辰身上拔出刀,毫不猶豫的揮向他身後的小昶軍。

千鈞之際,卻被領兵湧上城門的淩玨塵赤手攔斷:“不準再殺了!”

“皇上……”那個士兵顯然理解不了他的言行。

“修整軍隊,準備進皇宮。”玨塵沒有解釋,隻是丟了句話給範誌,淩厲的目光輕掃過淩申士兵,也足以讓他冷靜了下來。

想到自己方才發瘋般的行徑,他禁不住的打了個寒顫,一個勁的衝著一旁的肉肉和範誌解釋:“我不是故意的,不是的……我沒想殺他。”

四處的昶軍都已經器械了,周圍像是忽然都靜了,方才的硝煙依舊還在彌漫。肉肉側過頭,輕撫了下驚魂未定的士兵。她該慶幸的,幸好這場戰事終於結束了,幸好……

“我去整軍。”範誌輕噥了句,胡亂的用衣裳擦去刀刃上的暗紅,匆忙跑開。

肉肉依舊沒有回神,屍體遍布的甕城裏,湧入了不少百姓,哭喊聲震天。比起方才的廝殺人,更讓人撕心裂肺。淩申軍們來回走動著,扛抬著自己人的屍體,到處都是血,到處都是腐朽的氣味,一直彌漫進人心。

玨塵沒有急著揮師入宮一鼓作氣,一步之遙,他反倒心靜了。佇立在甕城之中,他負手仰頭,輕擦去噴濺在臉上的血,如鐵生鏽般的氣味鑽進鼻息中。結束了嗎?這一刻,他腦中是一片空白的,沒有任何的念頭,隻想靜靜立在這甕城裏。

閉上眼,似乎還能聽見曾經這裏豹子的咆哮聲。

這是故事開始的地方,也是結束的地方,唯一不變的是血腥依舊。

“是渝王他們。”

馬盅的提醒了,吸引了玨塵和肉肉的注意力。不遠處,渝王交疊著雙手,冷睨著眼前的慘狀,唇抿得很緊。似乎有萬千思緒湧上心頭,他不想去理清,純然的眸輕抬了下掠過玨塵,直直的鎖在了肉肉身上。

緊凝了她許久,儼錚的唇邊忽然浮現出一抹笑意,跟著肉肉也哼笑了聲,隻是刹那,卻是兩道耐人尋味的笑……

很快,肉肉就回過頭,隔著人群與玨塵相視了良久,彼此都是麵無表情的。許久許久之後,兩人不約而同的轉開目光,視線落在了同一個方向。

離得太遠,他們誰都看不清那斑駁的甕城城牆上鐫刻著什麼。

然而,有些東西無需用眼去看,隻有用心才能真正看明白。

……

“來擊掌,要是能活著出去,就一定要做一輩子的兄弟;就算死了,下輩子還是做兄弟。”

甕城裏,似乎又響起了那個熟悉的聲音,那句熟悉的話語,一直一直回蕩著……

顯化元年,淩申初定,百廢待興,前朝蜀王夏侯儼玄自縊宮中,葬於昶德陵,追諡昶閔帝。翌年,淩申遷都臨陽,興建皇城;同年申莊祖淩玨塵喜得龍子,賜名永念。莊祖清廉愛名,知人善用,顯化年間,有不少賢臣為後世傳頌,史稱莊帝之治。

最為叫後人津津樂道的,不僅僅因為莊祖是一位勵精圖治的賢君,而是莊祖一生隻娶一妻,兩人日日同起同居,恩愛如尋常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