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節(3 / 3)

可有誰料到,有天她也會載在這個男人手中。

想著,左沅抬眸迎上刺目的夕陽,任那詭譎的橙紅灼傷了她的眼,唯有如此,淚才能順理成章的流。

餘念修……這是唯一幫助她和命運抗爭的男人。終於,她也能如夏侯家的人一樣,不再逆來順受了。

=======================================

念修到酒館時,天色已經暗了。窗間灌入的風越發刺骨了,半啟的軒窗敲擊著窗棱,啪啪作響。

弦月滿了,落在天邊,格外晃眼。銀色月光灑在窗外的海棠上,隨風飄蕩,熒紅色的光芒如同無數魍魎眨著眼眸。

這夜,太魅,讓人輕易就能悵然失神。

而正立在廂房窗邊,望著窗外的那個絳紫色身影,更讓念修神魂盡失。

“肉團子……”須臾後,念修開口,喚得很輕,小心翼翼的怕打擾了這份靜好。

在這聲輕喚下,那道身影略微顫抖了下,隨後才緩緩地側過頭,斜睨著他。當看清那張側臉後,念修找不到自己的聲音了。這不是他第一次看見肉肉穿女裝,在薊都時也曾有過好多回,但臉上總被晉王府的婢女們雕琢上濃厚的妝,掩了她的本色。

可眼前的肉肉不同,那張臉是不沾脂粉的純然,她的膚色不白皙而是陽光打磨過的顏色,簡潔的絳紫色襦裙修裹住她的身體,興許是跋涉趕來的緣故,高束的發髻散亂下幾縷,垂在額間,透著散漫隨意。

這回眸挑眉側看的模樣,讓念修有時光倒流的錯覺,宛如見到了蝶泉邊那個□著身子,怒嗔他的小女孩。轉眼,已然亭亭玉立,嬌戀在別人的懷中了。而他,隻能這般遠遠癡瞧著,不敢靠近。

“不認得了嗎?”肉肉聳了下肩,挑眉笑問。

“你……來這邊做什麼?”念修試探著,他幾乎可以斷定,這丫頭定是偷偷溜出來的。

“來玩咯。”說著,肉肉轉過身,垂著頭,有些別扭的拉扯著身上的衣裳,“我找遍整個淩申,都找不到一個人能陪我暢快淋漓的醉一場,所以就來找你了。”

“嗬,淩玨塵也有做不到的事嗎?”這個很“肉肉式”的回答,讓念修禁不住的笑出聲,心情豁然好了不少。

“當然沒有,玨塵在我心目中是無所不能的,隻有我不想要的,沒有他給不了的。隻不過……即使如此,淩玨塵和餘念修仍舊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誰都取代不了誰。”

“可他還是取代了我……”

“哎呀,你怎麼還和從前一樣羅嗦。到底要不要陪我喝酒,咱們今晚拋下所有事,像以前一樣狠狠地醉上一場,如何?”說著,肉肉索性轉過身,大咧咧伸手搭上念修的肩,嘴角是痞味的笑。

“好。”順著入座後,念修邊為肉肉斟了杯酒,邊感慨:“還記得你最後一次在我麵前醉倒是什麼時候嗎?”

“不太記得了。”肉肉嗅著酒香,回的有些心不在焉。也確實經曆了太多事,遺忘了太多事。

念修抿了口酒,辛嗆的滋味一直氤氳在心肺,他卻恍惚了:“我記得,是安旅剛死書生服刑前,那一夜……我一生都忘不掉。”

“咦?盈夜死的時候,我們也醉過啊。”

“那次醉倒的人是我。”

“也是,醉得像頭豬,還壓得我喘不過氣。”

話題就這樣被挑開了,這一夜,他們聊了很好多,前塵往事一幕幕呈現在眼前。在這之前,誰都沒有想過,有一天他們能這樣聊起安旅、書生還有盈夜。惦念的不再是他們的死因,而是從前大家在一起時的熱鬧。

直到酒壺空了,左沅忽然端著壺新酒推門而入,所有溫馨的假象頃刻覆滅。

肉肉緊握住酒盅,死死地睇視著那壺酒。

“你做什麼?”念修驀地站起身,緊掐住左沅的手肘,阻攔了她的動作。

“還用問嗎?時將軍都猜出來了,你又怎麼會不明白。”左沅飄了眼肉肉,語氣訕涼:“她是淩申的將軍,是淩玨塵的女人,眾目睽睽下進了西津城,縱然你讓她活著離開,三軍將士肯嗎?她……必須死。”

酒盅的破碎聲衝出廂房,先前的寧靜不在了,凝重壓抑的氣氛甚至彌漫了整個酒館。

窗外,是烏鴉的低鳴聲,淒厲地劃破夜空。

翌日清晨,日出西津,東方漸白。

掌櫃突然瘋了般的衝出酒館,臉上血色全無,一路沿著街狂奔,驚擾了街邊剛出來的小販,也打破了清晨的沉靜。

隱約,能聽清他似乎在叫喊著:“餘駙馬暴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