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落內,一棵青鬆居中,兩邊五六根修竹,有兩三人高,枝葉蒼翠。院中小石卵鋪砌成小徑,一直延伸到木門前,房子像是空了很久,台階縫中生了些初春嫩草,很是清淨。
沈彥打開房門,讓陽光照進房間,道:“小師弟,進來吧。”
林遠走了進去,隻見屋中擺設和庭院一樣簡單樸素,桌椅床鋪,旁的也沒什麼了。
沈彥道:“這裏已經打掃過了,你就暫時住下吧。山居清苦,你年紀又小,或會感覺孤單,但我們修道之人,本就要忍受各種磨礪,往後生活起居之事,你都要自己做了。”
林遠道:“知道了,多謝大師兄。”
沈彥點了點頭,又向左右看了看,道:“那沒什麼事我就去安排其他弟子的房間,你累了一天,吃過晚飯就早點去休息吧。”
日頭漸沉,林遠透過窗戶望著山間斜斜欲墜的紅日,突然有一種恍若夢中的感覺,這一天從考驗到入門,他的生活翻天覆地,前後之景,更是判若雲泥,他無論在見識還是心智上,都有了不小的變化。
守靜齋建於‘小雲峰’上,其上零零散散的房舍不下幾百,鑒於男女不便,女弟子大都住在小雲峰以西的‘連雲閣’中。因為藏劍峰一脈弟子人數在五脈中最多,是以山上建築繁雜,時時可見弟子來往,倒是頗有幾分熱鬧景象。
守靜齋內的食物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精細,少有葷腥,多是清淡素食,想想也對,修道之人,向來清心寡欲,更不注重口腹之欲了。林遠本不是錦衣玉食的人,對這點也全沒在意,吃過晚餐後便自己回房了。
關上房門,刹那間頓覺整個世界突然都靜了下來,沒有一點人聲。林遠默默走到桌前,掌上油燈,呆呆坐了一會,胡思亂想一陣也無事可做,林遠便吹滅了燈火,脫下外衣躺到床上。翻來覆去,也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我血魂相離八千年,悠悠蒼天,爾何為哉……”
“爾何為哉……”
一個滄桑的聲音,像是跨越了無盡歲月,帶著一種憤恨,帶著一種不甘,回蕩在屬於林遠的夢中。
“天無眼見我永世淪黑!神無靈分我天南海北!”
“我要以這萬古一造之軀,煆那千年未滅之魂!”
那聲音低徊咆哮,似永恒的在那裏自言自語的呼喚,似決堤的洪水,似脫困的猛獸,怒意馳騁。
“你自詡天數,我便改了這天數……!”聲音越來越強,直如晴天霹靂炸裂虛空,夢中的林遠似有了鑽心的疼痛,仿若那種言語中的怒火是他與生俱來一般,炙熱燎人,幾欲窒息,這種感覺讓他猛的驚醒。
林遠全身一陣冰涼,已被汗水濕透,其麵色蒼白,在急促的呼吸間他忙下床點了燈,看向四周,眼前熟悉的一切讓他漸漸心緒平靜下來。
此刻隔天已是銀杏黃,遠遠的有一些鳥鳴之聲隱隱傳來,除此之外,一片寂靜,林遠默默的坐在木床上,回想夢中話語,神色漸漸遲疑起來。
他突然一驚,下意識地掀開上衣,看向胸口的黑印,一切如初,毫無異常。
“剛才的夢境很是奇怪……到底是誰在說話?天數?那又是什麼……”林遠臉上露出迷茫,他很少做夢,如之前那樣的夢境,除了跟胸口的黑印有關外也從未有過,尤其是那個滄桑的聲音,他不知為何,似很熟悉的樣子。
“難道隻是一個夢?”林遠無從解釋,隻能作此猜想。
林遠睡意全無,推開房門,晨風和著朝露的氣息拂麵而來,讓他精神一振。簡單洗涑吃過早餐之後,已是清晨時分,整個守靜齋人影來往,大多弟子已經開始每日修行了。
今日一早,在問道閣新弟子們將學習入門道法,問道閣便是上有“問道蒼生”四字的華美樓閣,在剛入山時眾弟子們已經見過。
其實玄陽門用於傳道授業之所也要較尋常大富人家童子所上的詩孰華貴得多。這一間‘問道閣’其大堂內四壁上繪有仙鶴駕祥雲、麒麟撞古鍾、鯉魚躍龍門、金龜托寶山等祥瑞之圖,一眼看去,但覺一派仙家氣象。閣中還掛有梅蘭竹菊四君子墨畫,典雅中更有一絲高潔,其上題詩賦詞,均是曆代祖師的手跡。
紫竹花椅上,麵前安置一張檀木紋桌,一位中年人,身穿一襲灰色色寬袖長袍,濃眉長須,目透精光,一眼即知是個道行深厚之人。
林遠已從旁邊弟子的議論聲中知曉,原來此人正是藏劍峰一脈的傳道老師上官懿師叔。林遠原以為這傳授道法須得師父易霄親臨,卻沒想換了旁人。其實各脈長老擇選弟子是親自而為,但傳授道法就沒那份閑心去管了,隻讓這老師將修煉口訣傳授下去,再稍加點撥,此後便全憑自己領悟,不管不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