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歡病了。半夜就起了燒,南雪好不容易熬到早上,請來了大夫說是心火,施了針之後,開了藥。南雪看著奕歡睡熟,將她托付給掌櫃妻子幫忙照看,便去照方抓藥。
慶餘堂。
南雪站在櫃台前,等夥計按方配藥。
門口放下一頂小轎,一位貴婦人領著一個六七歲的孩童出了轎。嬤嬤們上來攙扶。
正在櫃台看賬的掌櫃急忙跑了出去。
“江夫人!您今日怎麼親自來了!”
南雪好奇地回頭看了一眼。
隻一眼,就閃電般的回頭,呆在原地。
有誰能忘記自己的娘親呢。
哪怕五年不見,十二年不見,再見麵會是陌生人嗎?
就算腦海裏已經漫漶不清,可是再見麵的那一刻,還是一樣能再認出。
這是人的本能。
她一點都沒變,仍舊那麼年輕,美麗。歲月在她身上一點都沒有留下痕跡。
江夫人沒有看見陰影裏的這個年輕女子,她笑著對掌櫃說:“我恰好想來市集上轉轉,順路過來。李掌櫃,我家的藥配好了嗎?”
“好了好了!本來今日要差人送到貴府,勞煩您親自來取。您請這邊坐,我這就給您拿!”
掌櫃將她引到店堂角紅木椅上坐下,奉上清茶,吩咐夥計去取江家的藥。
她懷裏的孩子一個字一個字的認櫃台後麵大藥櫃上朱漆寫就的藥材名字:“龍骨,白術,冰片,石——”
那長得極俊秀的孩子指著“石斛”的“斛”字問娘親。
她溫柔的教他:“那是hu。”
掌櫃恭維道:“令公子真是好學,還這麼小便識得這麼多字!”
她摸摸兒子的臉蛋,為兒子感到驕傲:“這孩子性子靜,從小就愛認字看書,像極了他父親。”
南雪在陽光照不到的陰影裏,渾身顫抖。
江夫人的藥取來了。她與掌櫃別過,走進了轎子。
她就站在她身邊,不到兩尺的地方,她卻看不到,也根本不想看到。
她覺得十分、千分、萬分、無限的委屈,終於站不住,蹲在人來人往的大堂,放聲大哭。
所有人都看著她。
那夥計過來問,想把她拉起來。
“姑娘,你怎麼了!”
她不起身,也不回答,隻是哭。
她周圍圍了一圈的人。那掌櫃在身邊絮絮叨叨:“姑娘,你先起來,我們這是做生意的地方,你這樣可怎麼是好啊。你起來,有話我們慢慢說。”
轎子裏,江夫人心裏覺得不安,好像落下了什麼,她仔細查看了自己身上和兒子周遭的物件,什麼都沒丟,可是還是覺得不踏實的厲害。她掀起轎簾,吩咐身邊嬤嬤:“折回去,我總覺得好像有什麼沒帶上。回去看看吧。”
江家的轎子去而複返。
掌櫃看見了江夫人,又看看腳邊這個糟糕的場麵,慌了神,手忙腳亂地往外迎:“江夫人,您怎麼又回來了!”
這次江夫人無法不被蹲在廳堂裏那個哭泣的少女吸引:“那姑娘怎麼了?”
掌櫃尷尬極了:“小人也不知道哇,來抓藥的顧客,剛才還好好地,突然就這麼鬧。”
那少女雙手抱膝,臉埋在臂彎,看不清臉。
江夫人畢竟是做母親的人,這廳裏又都是些粗夯爺們兒,她看看他們無措的模樣,走到這個哭泣的少女跟前,蹲下身來,想要勸勸她。
可她蹲下身來,近距離看著那個少女的刹那,就恍若被雷劈到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