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域外玫瑰(六)(1 / 3)

1.青春你輕柔地來而複去,從一條路,到另一條路。你出現,而後又不見。

從一座橋到另一座橋。

——腳步短促,歡樂的光輝已經黯淡——青年也許是我,正望著河水逝去。

在如鏡的水麵,你的行蹤,流淌,消失。

(祝融譯)作者簡介維森特·阿萊桑德雷(1898—1984),西班牙著名詩人。著有詩集《毀滅和愛情》。

賞析青春是最美好的時光,令人憶念,讓人懷想。詩人的筆觸永遠糾纏在對時光消逝的感歎上,這首抒情短詩哀歎了青春的易逝和不可捉摸。讀罷此詩,想到了孔夫子的“逝者如斯夫”的深沉感喟,想到了“青春如小鳥一去不回”的傷感無奈。時光永在流逝,我們卻無能為力,無法把捉,隻能任其遠去,空留歎息——如詩中所言,“你的行蹤/流淌,消失”。

2.撩開那愛的窗帷撩開往事的愛的窗帷,有一點讓我難以理會;我倆原來素昧平生,彼此誰也不了解誰。

任逝去韶華似水,縱相距山南海北,多謝那條條小路,曾引我與你相會。

(杜承南譯)作者簡介斯傑潘·施巴喬夫(1899—1980),蘇聯抒情詩人。著有詩集《愛的詩行》。

賞析這是一首言精意深、別具一格的愛情詩。“素昧平生”的兩個人能成為親密的伴侶,中國人的解釋是冥冥中注定的緣分。緣分不可思議,可遇而不可求,它可能是人群中多看了一眼,可能是一句漫不經心的話在心中蕩起了漣漪,也可能如詩中所說,那條條的小路,讓“我們”相會、相知、相戀。

這首詩不重雕飾,流露著對命運的感恩,也浸透著詩人對愛的“難以理會”的坦率的心靈思考。但是,無論何時何地,“我”仍然感激這上天注定的緣分。字裏行間,情真意切,感人肺腑。

3.雨突然間黃昏變得明亮,因為此刻正有細雨在落下。

或曾經落下。下雨,無疑是在過去發生的一件事。

誰聽見雨落下誰就回想起,那個時候,幸福的命運向他呈現了,一朵叫玫瑰的花,和它奇妙的鮮紅的色彩。

這蒙住了窗玻璃的細雨,必將在被遺棄的郊外,在某個不複存在的庭院裏洗亮,架上的黑葡萄。潮濕的暮色,帶給我一個聲音我渴望的聲音,我的父親回來了,他沒有死去。

(陳東飆,陳子弘譯)作者簡介豪爾赫·路易斯·博爾赫斯(1900—1986),阿根廷詩人,主要詩集有《布宜諾斯艾利斯的熱情》《影子的頌歌》《深邃的玫瑰》等。

賞析博爾赫斯對不可知論和東方神秘主義有著濃厚的興趣,他的詩作充滿迷離和幻想的色彩。在雨中,詩人想起了過去的雨,展開了對往事的回憶。雨是記憶的門,打開這扇門,詩人回溯到某一時刻,這一時刻和特定的事物——玫瑰有關,它以鮮紅的色彩牢牢地楔入昔日的幸福中。

詩的最後兩節,詩人想象著雨的歸宿,一是“被遺棄的郊外”,一是“某個不複存在的庭院”,在那裏,雨還要“洗亮架上的黑葡萄”。這是兩個荒涼而空曠的場景,伴著細雨,伴著暮色,更奇異的事情發生了——詩人聽到了渴望的聲音,父親回來了。最後的一句乃是全詩的關鍵,東方式的輪回就在這樣一個雨夜發生了,這時,詩人的心充滿了重逢的悲喜,細雨帶來了記憶,記憶帶來了安慰,這一切都是如此的迷幻、飄忽、神秘……

4.島對你的愛,怎能不讓我憂傷,我的家鄉?

桔花,或許夾竹桃,清幽的芬芳,在夜空微微蕩漾。

一灣碧藍的流水,催動悄然東去的玫瑰,落花輕舐堤岸,在靜謐的海灣低徊,我依稀回到你的懷抱,街頭隱隱流來,溫柔而羞怯的聲音,呼喚我彈撥詩人的琴弦,我茫茫然,這似乎是童年,又仿佛是愛情。

一腔鄉思,驀然翩飛,我趕忙潛進,留不住的逍遙往事。

(呂同六譯)作者簡介瓦薩多爾·誇西莫多(1901—1968),意大利詩人。著有詩集《消逝的笛音》《瞬息是夜晚》等。

賞析誇西莫多的詩著力刻畫內心深處的細微感情,具有繪畫作品的鮮明色彩。對故鄉西西裏和少年生活的緬懷,反複出現在誇西莫多的詩中。

何為故鄉?故鄉是回不去的精神家園。詩人的感傷和哀怨都是緣於再難回到童年時的故鄉。隻有在橘花(桔花)、夾竹桃散發幽香的時候,在夢裏再一次抵達安靜的故鄉,那裏有繽紛的落花,那裏有靜謐的海灣,那裏有奏響的思鄉曲,那裏有難忘的愛情……可這一切啊,隻能在夢裏實現,遊子的多少辛酸和落寞躍然紙上!

5.“每當我們的桑樹……”

每當我們的桑樹開花,它們的氣味總是飄飛起來,飄進我的窗口……

尤其在夜晚和雨後。

那些樹就在拐彎的街角,離這兒隻有幾分鍾的路。

夏天當我跑到,它們懸起的樹梢下,吵鬧的黑鳥已經摘去了,幽暗的果實。

當我站在那些樹下並吮吸,它們豐富的氣味,四周的生命仿佛突然塌下,一種奇異而奢侈的感覺,如同被女人的手所觸摸。

(賈佩琳,歐陽江河譯)作者簡介雅羅斯拉夫·塞弗爾特(1901—1986),捷克斯洛伐克詩人。主要詩集有《信鴿》《鑄鍾》《身為詩人》等。

賞析桑樹是一種溫柔的、帶有女性化氣質的樹木。桑樹開花時飄飛的香味、葉間綴滿的累累果實,令人聯想到女性的馨香和母愛的溫暖。這首詩寫得清新質樸,漫不經心的寫作技巧讓它別有親切、平和的味道。它從桑樹的氣味寫起,用了很長的段落寫桑樹的生長、環境,結束之時,又一次寫到桑樹“豐富的氣味”。在這氣味中,詩人獲得了永恒的體悟,“一種奇異而奢侈的感覺”,他感到了女性的溫柔而細膩的撫摸,刹那間,他的記憶複活了,回到了過去,獲得了一種自然帶來的獨特的生命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