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小販也吹滅了麵前的蠟燭。
這個故事果然算不上嚇人,聽到小販模仿休吉的聲音大叫“是鬥誌!將軍大人說的是鬥誌!”時,深紅色眼眶的女人甚至“咯咯咯”地笑了起來,大家臉上的神情都放鬆了很多,坐姿也變得自然了。
故事就這樣一個接一個地講了下去,沒過多久,就講滿了九十九個故事。大雨仍然鋪天蓋地下個沒完,最後一個講故事的是一名身材瘦小的女孩,大大的眼睛裏好像始終蓄滿了淚水,看起來神情淒惻,“這件事是我的親身經曆……”她的聲音很小,大家要全神貫注才能聽清她的話。
第3話:鬼臉
在我五歲那年,三五七節(在日本,每年的十一月十五日被稱為三五七節,所謂的三五七節就是大人們要帶當年三歲、五歲、七歲的小孩子前往神社參拜、祈福的日本傳統節日)的前幾天,我生了一場大病。媽媽說今年的三五七節一定要過得格外隆重,希望神明可以保佑我平安長大,所以她給我買了件貴重的和服,我還記得上麵描著金閣寺的圖案。那天媽媽讓我在屋裏試和服:“奈美,走起來給媽媽看看。”我就像個千金小姐一樣慢吞吞地走了幾步,當我走到格子門前時,紙門上忽然出現了一張奇醜無比的臉,臉上的神情看起來倒是高高興興的。當時我一點也不知道害怕,反而非常興奮地叫媽媽過來看,可還沒等媽媽扭過頭來,紙門上的臉就“咻”地消失了。
接下來的幾天裏,我經常能在紙門上看見那張醜臉,可是等到我通知大人們來看的時候,醜臉卻又不見了。大家都笑話我:“奈美一定是發燒把腦子燒壞了!”我當然生氣了,就想等醜臉再出現的時候,用筆把它描下來,這樣大家就會對我心服口服了。
到了晚上,醜臉果然又出現了。我連忙站在小圓凳上,拿毛筆仔仔細細地描了起來。醜臉害臊似的扭來扭去,我板起臉來,大聲對它說:“不要動,讓我好好畫!”它馬上就老實了,一動不動地等到我描完最後一筆,才慢慢從紙門上消失,臨走時還鄭重其事地衝我點了個頭。
第二天,我請大家來欣賞我的畫,我以為他們看過之後就會知道自己錯了。可是小姑姑一看見那張臉,就臉色慘白地大叫起來:“鬼!鬼啊!”爸爸也嚇得往後退了幾步,扶著茶幾才勉強站穩。真是大驚小怪,鬼有什麼好怕的呢?我指著爺爺的靈位安慰他們說:“別怕,我們家裏不是也有一隻鬼嗎?大不了讓爺爺出來對付它好了!”可是他們聽到這話以後好像更害怕了,小姑姑沒命地跑了出去,爸爸上前一把撕碎了我的畫,媽媽也把我抱出了房間。
那天晚上,我睡在門上換了新紙的屋裏,無緣無故地又發起了高燒,整個人好像被扔在在開水裏煮那麼痛苦,一會兒清醒,一會兒迷糊。迷糊的時候好像感覺到那張醜臉拿它的額頭貼著我的額頭,清醒的時候就看見媽媽眼圈紅紅地對爸爸說:“家裏有不幹淨的東西,所以奈美才會生病的吧?那個到底是什麼鬼?求您別再瞞著我了!”
爸爸兩隻手抱著頭,心事重重地蹲在地上,好半天才說:“紙門上的鬼,說起來其實是我哥哥。聽媽說,當年把他生下來以後,發現兒子居然比妖怪還醜,氣得恨不得把他丟到水缸裏淹死。可畢竟是自己親生骨肉,誰也不忍心真的做這種事,隻好勉強養了養,指望大了可能會變個樣子。誰知道越養越難看,有一個長得像貓頭鷹似的兒子,要是傳出去的話可就太丟人了。爸媽隻好把他鎖在一間小屋子裏,免得被人看到。到吃飯時,就把門打開一條小縫,把食物放進去之後又立刻把門鎖起來。這樣過了幾年之後,有一天爸爸心血來潮想看看這個兒子有沒有變得好看點,誰知道一開門,就看見好幾天的食物都原封不動地堆在門口,唉,那個醜東西已經安安靜靜死去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