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
我寫王快樂
故事百篇,每篇千字。起承轉合,智慧幽默 。矛盾糾結,快樂化解。說的全是一個人,講的都是王快樂。
從哪兒淘來這麼多故事?
兩個字:生活。
感謝生活!
生活是一口井。找到井,有水喝。生活是文藝創作的唯一源泉。在真實的生活麵前,所有的杜撰都顯得蒼白無力。
在深入公安生活獲得豐富素材的基礎上,我寫了王快樂。
說起我深入公安生活,有點兒曆史,試著穿越下——
1983年春,我到北京公安局七處體驗生活。一去就半年,風裏雨裏,跟警察一樣自帶幹糧。渴了,到處找水喝。七處位於城南偏僻之地,地名嚇人,叫半步橋。是死是活,隻差半步。這裏是預審處也是看守所,被槍斃的人從這裏直接拉到刑場。在籠罩恐懼與神秘的小院裏,在低矮昏暗散發故紙黴氣的檔案室裏,一份死囚卷宗讓我的心收緊!一個女人淒楚哀怨的聲音自卷中傳出,嗚咽地向我講述了一個愛恨交加的故事。愛她的人以死向欺辱她的人複仇,她為愛她的人拒不吐實寧願赴死!我千方百計找到當初辦案的預審員。開始,他還猶豫。我說,沒事!他相信了我,還原了預審中驚心動魄的對話。最終,我寫成中篇小說《傍晚敲門的女人》。三十多年過去了,小說一版再版,讓我感動!當年,法國女翻譯家帕特麗夏和前蘇聯漢學家謝曼諾夫為翻譯這部作品專程來中國。他們問我,女主人公真是自殺的嗎?我隻有點點頭。我不願意說出事情的真相。
2009年冬至2011年夏,我七下丹東看守所深入生活,與警察和在押人員共同度過三個春節。關在這裏的人,要麼活著出去,要麼走上刑場。生死碰撞,愛恨糾纏,文學的永恒主題在這裏展現得淋漓盡致!我請求戴所長,能不能讓我也住進看守所?戴所說,天冷沒熱水也不安全,你六十好幾了不行!我說,沒事!我如願住進去,屋外風景被鐵窗分割,每天跟在押人員共用臉池便所,放風時一起曬太陽。一日三餐混在警察堆裏,他們吃什麼我吃什麼,他們值班我陪著。慢慢地,人家接納了我,從李作家變成老李、李老頭兒。不管是男是女,都有說不完的話流不幹的淚。我傾聽,我落淚。有時談話到深夜,我一個人迎著冷風縮著脖子走回小屋。路過帶電網的高牆,居高臨下的哨兵突然打開探照燈照我。哨兵屬於武警係統不認識我。我急忙喊,別開槍,我是好人!時間長了,他們也認識了這個常常勾腰走夜路的老頭兒。還是打燈,不是照我,而是照亮前方的路。在這裏,我完成了長篇紀實文學《丹東看守所的故事》,榮獲多項文學獎並拍成電視連續劇。中國作協副主席高洪波贈詩:“老薑入水味益濃,監所潛行看迪兄。一支禿筆蘸心血,死刑犯中覓真情。”
三年後,2014年秋至2015夏,我三下無錫,深入警營生活。無錫公安萬名民警踐行“揚鐵軍聲威做群眾親人”的鏗鏘誓言,守護平安幸福百姓的動人事跡打動了我。
我說,我要住下來,傾聽一線民警的故事。
公安局宣傳部門的領導跟我說,哎喲,采訪起來人會很多啊。
我說,沒事,越多越好!
就這樣,我住進無錫市公安局人民警察訓練學校。
在那些難忘的日子裏,每天上午、下午和晚上,分批分人,不間斷地連續聆聽來自各警種一線民警的精彩故事,感受他們的激情燃燒,分享他們的酸甜苦辣;又前往宜興、江陰,馬不停蹄,緊鑼密鼓,前後采訪上百人,錄音整理約五六十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