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小說(10)(1 / 3)

那是個夢嗎?她是我的幻覺嗎?我跟幾個熟人傾訴過此事,他們都這麼認為。該死的,我也這麼想,問題是我並非獨自一人旅行。我有兩隻貓科動物為伴,它們比世上任何一隻貓都更加真實,更加確實。

所以,這人本來得過且過,直到有一天,他發現一生中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我愛的女人早在半個世紀前就已死去。突然間,在某時,某夜,某個周末,我成為多年來唯一能讓她回來的人。因緣流轉,讓她再度出現。我所有的昨天業已虛度,從今開始,我要為她儲存明天。

總之,故事就是這樣。我的工作沒了,大部分錢也花光了。四百天來我從來沒有連續兩晚上在同一張床上睡過覺。我瘦了不少,我都不記得身上的衣服穿了多久。沒關係。唯一值得重視的事情就是我要找到另一本書,我知道總有一天我會找到的。

我後悔過嗎?

隻為一件事。

我從來沒有碰過她一下。哪怕一下。

原載《外國文藝》2006年第6期

我心碎了

[加拿大]麥維斯·加蘭著

韓正順譯

“那個珍·哈羅美國20世紀30年代著名性感影星。去世的時候”,湯姆普遜太太對珍妮說:“我當時正在83路有軌電車上,懷裏抱著一個又大又重的紙包。當時我剛結婚不久,所以時常去看望我母親。她總是給我很多罐裝食物和一些醃製品。因為無人讓座,我就隻能站著。那些日子裏,男人們都失業了,他們總是把座位給占滿了。你是不會知道當時蒙特利爾是什麼樣子,因為你還沒有出生呢!接著給你說,這些坐著的男人中有個手裏拿著一份美國報紙——《每日新聞》,我想是的——我略微俯下身去,看到了大寫黑體標題《珍·哈羅去世》。那一刻是我一生中經曆的最大打擊,我永遠也無法擺脫它。”

對這些話,珍妮什麼也沒說。她平躺在床上,麵向著湯姆普遜太太,腳跟搭在用作床邊桌的板條箱上。她肚子上放著一瓶打開的粉紅色Cutex牌指甲油。她雙手舉過頭頂,有些吃力地用指甲刷往右手上塗抹指甲油。他的雙腿又黑又瘦,隻穿了一條短褲和一件她丈夫的襯衫,雙腳赤裸著。

湯姆普遜太太是位出納員的妻子,丈夫在魁北克省北部一個築路工地工作。珍妮的丈夫是一位工程師,參與同一項工程。目前通路所經之地全是岩石、湖泊和青苔沼澤地。工地建在一個原生湖泊和一條新挖的土路之間,工地和鐵路支線之間並無任何城鎮,而相距卻有六十英裏之遙。

湯姆普遜太太比珍妮大許多,而且現在成了她最要好的朋友。她人不錯,相貌平常,胖胖的,善解人意;腿上布滿了青色血管;鞋帶未係,鞋口敞開以圖舒適。她整天穿著一件藍色的法蘭絨睡袍,留著布丁碗狀發式,頭發又灰又亂。她完全可以做珍妮的母親,或者她的姨姨玻爾。她一邊在搖擺椅上不停地搖晃著胖胖的身體,—邊繼續說:“我開始對你說的是你使我想起她,想起珍·哈羅,你的嘴巴和她的一樣小,珍妮,我認為要不是你亂折騰,你的頭發會更好看。漂發劑沒什麼好處,它隻會使發梢分叉。我知道你會告訴我,那不是漂發劑而是別的什麼更新奇的玩藝,但結果都是一樣的。”

維羅的襯衫上布滿了粉紅色斑點,它們是從指甲刷上掉下的,維羅並不會介意的,至少他不會說出來。如果他不反對珍妮到目前所做的一切的話,他是不會從抱怨襯衫開始的。未掛窗簾的窗外營地又黑又靜。到拂曉月牙才會出現,一陣思緒後,湯姆普遜太太不由得感歎道:“冬天快到了。”

珍妮突然一動,急忙抓住指甲油瓶,以免油倒出來,她想湯姆普遜太太一定是糊塗了,現在還沒有到九月份呢。

“很快”,湯姆普遜太太肯定地說,“很快”,“在這背地方那可是很長的季節。但我經多了,隻是說說而已,我婚後生活的每個冬天都在這兒,隻有一個冬天例外,那年冬天波普絲隨同部隊占領德國。”

珍妮柔和地說道:“我到這兒已經七十二天了”,“明天將是七十三天”。

湯姆普遜太太猛地將搖擺椅用力向前一拉,突然氣憤地說:“準確嗎”?“那是事實嗎?哎,誰讓你來這兒?誰讓你來而且開始計算天數,仿佛在蹲監獄一樣?你和維羅成婚時,你準知道他會帶你去哪兒,他告訴你了,對吧?他喜歡修路,建築工作,這類活兒,他告沒告訴你?”

珍妮說:“噢,他告訴了我。”

湯姆普遜太太說道:“珍妮,你知道嗎?假如你早聽我說的話,就什麼事也不會發生了。第一天,那天你穿著高跟鞋來這兒,我就告訴過你:‘我知道這個簡易房看起來很簡陋,但所有已婚男人的地方都一樣。’記不記得我說這些話?我說:‘你掛起窗簾,鋪上地毯,這就是家’。我帶你來看過我的地方,你說你從未見過這麼可愛的地方”。

珍妮說:“我說的是真話”。“你的木屋的確很美,我不知道為什麼,但我怎麼也沒能使這個地方像你的那樣”。

湯姆普遜太太說:“那還用說”。她看了看濺在爐子後邊已經冷卻的油脂,看了看水池邊的破毛巾。她善意地說:“這可以說是生活經曆的一部分”。她和丈夫確切地知道幹活時該帶什麼,他們已經這樣幾十年了。他們帶一些裝假花的盒子、黃銅門環、裝飾有海貝的便攜式門閂、一個看起來十分逼真的硬紙板壁爐;還有一個電暖器,它可以發光波,在牆上和天花板上形成影子。一個不顯眼的留聲機放著他們愛聽的唱片——一些過去的經典曲子。他們還有一些喜劇唱片,可以說是首次發行的,和一些憂傷的女高音唱片:有翻船的、有失約的、有死嬰的。珍妮第一次聽到一支滑稽曲子時,她幾乎要嚇死了。當時她正在拜訪,直挺挺坐在椅子裏,將裙子裹住雙膝。維羅和波普絲·湯姆普遜正在談論部隊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