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3 / 3)

聽到這裏,我猛然間醒悟過來,這熟悉的對白已不是第一次聽見了……對了,當時我也是陷入幻覺之中,隻是以那個少年的眼睛在驚異地注視著這一片充滿了混亂和恐懼的異世界。

就在這時,鏡頭如預料般驀然一轉,剛才還混亂如沸的場麵突然之間便沉寂了下去,此刻映入眼簾的,卻是一片屍橫遍野的淒慘景象。整個大地都被渾濁的鮮血染得漆黑如墨,就連天都被這片濃濃的漆黑映得詭異猙獰,寒風悲鳴,銀月如鉤,隻剩下斷斷續續若有若無的哀號聲在大地上回蕩。

那把早已被鮮血染黑了的巨劍,此時正靜靜地插在一個龐大如小山般的王蟲頭上,而那王蟲頭部無數對燃燒著熾烈仇恨的複眼還在怒視著身前這片漆黑的大地,在它的身後,竟躺著無數與它一般巨大的蟲屍,層層疊疊,漫無邊際,一直鋪向遙遠的天邊……

“阿烈!阿烈!……你還活著麼?!阿烈!……你在哪兒啊?!你說話好不好!阿烈——!……”

隻見那少年漫無目的地在巨大的蟲屍間來回奔走,縱聲疾呼,仿佛在呼喚著自己生死未卜的兄弟般既驚恐又絕望,被悲傷撕裂了的聲音一遍又一遍劃破淒涼的黑夜,卻久久不見回音……

正驚詫於這重現腦海的一幕,鏡頭卻又猛的將我帶回了靜謐深廣的洞穴中。

隻見祭壇上的另一個我正手持巨劍狠狠劈向一旁的埃菲爾。

血光乍現間,整個洞穴都隨之轟然崩塌了下來,接下來便是一片無盡的黑暗……

冰冷的空氣急衝入肺葉的沁涼讓我猛然間清醒過來,這才發現自己又站在了祭壇之上,正大口大口地拚命呼吸著久違了的空氣,淋漓而下的冷汗令我渾身一片冰涼,心髒依然在遏製不住地劇烈跳動著。

好容易深吸口氣,胸腔內一股極為抑鬱的窒悶卻又讓我忍不住低頭幹嘔起來。

一旁的師兄連忙上前輕拍著我的背脊,詫異地向埃菲爾問道:“婆婆,您不是說他不會有事兒的麼?”

“當然不會有事兒,你看他又沒死!”埃菲爾白了師兄一眼,又輕聲問我道:“冷羽,你剛才都聽到了些什麼?”

“我……我……”仿佛溺水的我好半天才平複下急促的喘息,慢慢將剛才所看到的一切都告訴了埃菲爾。

“嗯,前麵那些巨龍啊什麼的,應該是這把劍自身的記憶,後麵那段,可能就是它暗示你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了。”埃菲爾沉吟道。

“啊?您是說要我在這裏殺了您?”我難以置信地瞪著她,“您沒跟我開玩笑吧……”

“如果這是靈劍的命令,就算是我也無法違拗,畢竟這是解開封印所必需的一環。”埃菲爾聳了聳肩,“除非你是在騙我。”

“可是我還看到整個洞穴都塌了啊!就算您可以大義凜然地直麵死亡,我和師兄還有人質也不想被活埋在這個洞裏啊!”

“對啊!就算要殺,也最好找個風景宜人,空曠幽靜的地方……”師兄連連點頭,見埃菲爾瞪他,趕忙賠笑,“至少會讓您死得開心點嘛……”

“放心吧,我相信到時侯崩塌的,將不僅僅是這個洞穴而已……”埃菲爾笑嘻嘻地看著我們,“畢竟這整個世界都是由我一手創建起來的。”

“您的意思是……”我腦子一時沒轉過來。

卻見師兄猛的抱起那顆金蛋叫道:“等一下!婆婆,您趕快開門,等我出去了,你們再動手!”

“在我啟動封印直至封印解開之前,整個世界都暫時處於封閉的狀態,誰也無法隨意進出。”埃菲爾愛草能助地看著師兄道。

“開玩笑的吧?”師兄驚叫道:“那人質怎麼辦?!要是她死了我們豈不是白忙活了半天?!”

“放心吧,你們不會有事的。這個世界崩毀後,會立即恢複原本的模樣……”

“哦……”鬆了口氣的師兄又忍不住好奇道:“原本的模樣?是什麼模樣?一片草原?還是茫茫大海?千萬不要是一團還沒成形的熔岩星球啊!”

埃菲爾抬頭,狀似極為認真地想了半天,咳嗽一聲道:“呢……我忘了……”

“……”剛看到曙光的我們,又齊齊挫敗地低下頭去。

“好了,別婆婆媽媽的了,要殺就幹脆點,你們到底還想不想救人質了?”埃菲爾厲聲喝道。

沒辦法,拯救人質的重責便似是一座無形的大山般壓得我們無力反抗,即使是赴湯蹈火也隻能咬牙認命。扭頭看了一眼巨劍,才發現它正橫臥在石座之上,依然是紅光耀動,生機勃勃。拎起那把劍來試著舞了舞,隻覺收劍時輕靈如鴻羽,揮出時卻又沉猛如泰山,偌大一柄巨劍,竟能讓任何人都隨心所欲揮灑自如,真不愧是一柄異世界中才有的上古神器。

看著麵前正微笑不語注視著我的埃菲爾,我舉起劍來,卻又無力地放下,著實是無法下得了手去。

師兄在一旁拚命鼓勁兒道:“別猶豫了,羽,反正無論如何都要砍一刀,早砍晚砍橫砍豎砍不都是砍麼?想想她當時是如何非禮你的!想想我們在浴血奮戰的時侯,她卻在海邊幹什麼!再想想她每次捉弄完我們後那得意的壞笑聲吧!不要再猶豫了,閉著眼睛砍下去吧!!”

“巴卡洛尼亞將軍,想不到你對我竟是如此地心懷怨恨啊!”埃菲爾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師兄道。

“不不……我這不是怕您因為害怕太久而導致心肌梗塞麼……”師兄趕忙尷尬地支吾道。

猶豫半天的我把心一橫,咬牙道:“師兄!還是你來吧,我實在下不了手……”

“啊?!”師兄的手剛碰到巨劍,如同碰到燒紅的烙鐵般驚叫著退了開去,“不行不行,我可不敢……像我這種敬老愛幼的模範青年,怎麼可能幹出如此令人唾棄的事情?”

“呸!你剛剛不還在拚命慫恿我麼?再說了,你算是哪門子的青年啊?”我上下打量著他道:“別廢話了,既然剛才叫得那麼起勁,那就趕快來吧!”

騎虎難下的師兄顫抖著手剛接過劍去,卻立刻假裝拿不住般失手掉落在地,接著又蹲下身去裝模作樣地拚命抬了半天後,才可憐兮兮地看著我,哭道:“抱歉,不是師兄無能,而是這劍實在太重,看來這沉甸甸的重擔,隻能由你一個人來扛了……”

我氣得直想將他一腳踹飛,怪不得師父總動不動就感歎人心不古,世態炎涼,原來就是被這個靠不住的師兄給氣的啊!

就在我們愁眉苦臉地盯著那把劍時,一隻小手自身旁將劍拾了起來,輕靈地在空中揮舞了兩下後,隨著一陣刺目的紅光在身旁一閃而逝,突聽一個清麗可人的女聲笑嘻嘻道:“既然你們都不舍得下手,那就我來吧!”

扭過頭去,爭見埃菲爾正憐愛地撫摸著那把巨劍的劍脊,仿佛對著自己的孩子般輕聲細語道:“果然,你猜對了,你的主人不舍得殺我呢……”

聽著她的聲音仿佛突然間年輕了幾百歲般,我和師兄登時如看到鬼一般猛的向後竄了出去,心驚膽戰道:“……你是誰?”

埃菲爾好奇地瞅瞅我們道:“我就是我啊!”說著自顧自地便持劍猛然朝腹中劃落。

在我們的齊聲驚呼中,寬厚的劍身竟如刺破水麵般毫無阻滯地穿透了她的身體……

頃刻間,她整個人都被一團無比耀眼的紅光吞噬,連帶著那柄巨劍一起幻化成一道模糊的光影。緊接著,便是一陣天崩地裂般的巨響,地動山搖間提心吊膽地護住金蛋的我們,驚奇地發現四周除了我們之外的斯有景物,包括那正不住晃動中的光影,都慢慢如溶解般化作一片細膩的五色彩砂不住流淌下來,穿透過我們的身體,“沙沙”地彙聚成無數道清亮的光溪,淌進腳下閃爍著奇光異彩的湍急河流之中……

漸漸的,隨著洞穴中的一切光影全都化作沙礫坍塌殆盡後,那漫無邊際的蔚藍天空與大海竟也開始緩慢地化作一大片藍砂,細膩如瀑般由近而遠地呈環形塌陷下去,直到耀眼奪目的太陽也在純淨的藍砂瀑上化作一道七彩流砂,為這即將流逝的色彩平添了幾分動人的絢麗後,便僅餘一片空洞無比的黑暗,默默蠶食鯨吞著整片蒼穹……

當最後一片細砂也流入光河之中後,整個世界除了腳下還在不住旋轉著的巨型流光漩渦外,就孤零零的隻剩下我們二人一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