紛紛揚揚的樹葉帶著暗紅的火焰,在月色朦朧的樹林中漫天飄舞著,讓我周圍的一切都變得紛亂恍惚起來。
此刻,我的心情也如同這眼前紛亂的景色般,亂作一團。
難道奇佳麗已經猜到我就是那個龍羽了麼?
廢話!我此刻頭發的顏色肯定不是黑色!奇佳麗已經知道龍羽的頭發是會變色的,而此刻我的頭發也同樣變了顏色,相信隻要不是白癡,任何人看到這相同的變化,都會立刻想到我們二人之間的關係吧!
唉,上次要是能一拳把她打成白癡,那該有多好啊!我懊惱得差點自刺一劍,讓血噴得到處都是,然後對奇佳麗說:“你看,我的頭發是被血染紅的,是血啊!!”當然,如果她肯相信,同時我手裏還有劍的話。
……
“靈羽破魔斬?!”亞托驚異地瞪大了眼睛看向奇佳麗:“這小子怎麼可能會這招?!”他說到這裏,回頭看了眼布斯,卻發現後者也同樣正帶著不可思議的神情看著他。
奇佳麗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那眼神中充滿了憤怒,還帶著一絲無可奈何的不甘。她又抬起頭來,看向那隻正極力地擺脫無數樹枝的束縛想攀上高空的飛龍,蒼白的臉頰微微抖動了一下,無力地垂下眼瞼,舉起右手輕輕打了個響指……
我的心猛的顫了一下,眼前似乎出現了無數晶瑩的亮點,一股迫人的寒氣襲體而來,而就在這一刻,四周突然陷入一片濃墨般的黑寂中。
跟著,耳畔爆起了一連串密集的輕響,一個身影瞬間便擋在了我的身前。我剛想出手之際,卻驚愕地發現那個身影居然是巴克!
“呼……”巴克輕呼出一口氣來道:“他們走了。”
的確,就在剛才的那片黑暗之中,奇佳麗等人的氣息仿佛蒸發一般突然消失在這片樹林之中。
抬頭看了看從枝杈間再次灑落下來的月光,我好奇地問道:“他們怎麼走的?”
“那兩個男的怎麼走的我也不清楚,但是那個女的……”巴克咳嗽了一聲,苦笑著轉過身來,卻見他雙手中捧著一個由無數指頭般大小的冰珠所凝結而成的碩大冰球:“我不清楚這些冰珠子算不算是她本人了。”
我呆了呆,猛的想起上次奇佳麗在我麵前也是這般突然崩碎成無數細小的冰球,不禁跟著苦笑起來:“如果這是她本人的話,那可真是萬幸了。”
那魯此刻才從樹後走了出來,看著那隻靜靜地趴在地上的龍問道:“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這隻龍被冰裂槍打中,如果不及時解凍的話,恐怕裂角金環龍的存在就要成為曆史了。”
巴克沉吟道:“想要迅速解凍並且不傷害它,我們恐怕都沒這分功力。唉,千算萬算,卻沒算到我們的行蹤居然已經被他們發現了。
如果不在二十四個小時內解凍的話,嗬嗬,我們以後就隻能看到它的標本了。”
我心下大驚,連忙追問道:“難道解凍還有什麼困難的麼?不是隻要把冰融化就行了麼?”
那魯搖頭道:“緩慢融化的話,它的內髒和毛細血管就會因為應力作用而破裂,到時候還沒等它的身體恢複到冰點以上,它就已經死了。”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啊?”我著急地問道。
“這也是我想問你們的啊!”那魯無奈地衝著我聳聳肩。
“現在我們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看還是先把它抬回去,然後再跟校長聯絡,看能不能盡快送來解凍的裝置或者派一名高手過來了。”
巴克說著,和那魯一起彎下腰去抬那隻龍:“那魯,你可千萬小心點,別讓自己的手也給凍住了。”
我拾起那把鏽劍,跟在他們身後,慢慢走出了樹林。月夜下的草原,幽遠而又靜謐,遠處的山丘深黑而又朦朧地起伏著,在稀疏的星光下安詳地回憶著千萬年來的滄桑。
巴克和那魯小心翼翼地抬著那隻龍穿行在齊膝深的草叢中,仿佛正抬著一尊玻璃雕像,一個不小心就會將它打個粉碎。
※※※
似乎在很久以前,我曾經跟師父也在這樣的夜晚走過一片茫茫的草原。
當時的我,好像還隻有師父的腿那麼高,幼小的心靈中充滿了對黑暗的莫名恐懼,一邊緊張地環視著周圍那一片陌生而又不可知的深黑,一邊死拽著師父的手在草叢中跌跌撞撞地艱難前行著。
不知道為什麼,那個時候我總是非常害怕黑暗。每當半夜我突然醒來,看著四周一片漆黑,聽著屋外狂風嘶吼,就會忍不住嚇得放聲大哭,一邊哭還一邊用被角擦著臉上的淚水和鼻涕,哆哆嗦嗦地蜷成一團躲在床角,直到師父和阿呆罵罵咧咧地爬起身來,點亮了燈,我才會漸漸從抽搐中平靜下來。
阿呆曾經不止一次地抱怨說:“再這麼下去,我遲早會因為失眠而未老先衰的!”
而師父也曾苦笑地拍著我的頭道:“羽,其實黑暗並不可怕。你想想看,除了看不見外,一切的一切都跟白天沒什麼兩樣啊!”
盡管如此,我卻依然懼怕黑暗。在那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中,讓我感到了一種極度的陌生和恐慌,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在離我遠去,就連師父身上那讓人感到安心的溫暖,也變得遙不可及,一去無蹤……
無奈之下,師父隻得對我進行黑暗特訓,在半夜將我帶到了那一望無際的草原之上。
臨出發前,師父曾警告我說:“如果你過會兒再給我哭得昏天黑地的,我就把你扔在那裏再也不管了!”
可惜,那次特訓以徹底失敗而告終。當師父突然甩開我的手消失在我麵前時,我在一瞬間便感受到了黑暗中那種說不盡的刺骨冰寒,恐懼的感覺就好像無數根鋒銳的鋼針,密密麻麻地刺遍了我的全身。
我在漆黑的草原上無助地奔跑著,拚命地想逃離那片無窮無盡的黑暗,慌亂地四處尋找著師父的身影,一邊跑一邊還要使勁地咬住自己的手,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到了後來,等我絕望地停下來時,手上已經被咬得一片血肉模糊。當時我的心裏隻有一個念頭--師父,師父……他再也不要我了……
緊接著,我的哭聲便如破堤的洪水般從嗓子裏狂湧而出,嚇得整個大地都顫抖了起來,風兒如受驚的野獸般四散逃竄,隻剩下我一個人在那片漆黑到一無所有的草原上肆無忌憚地號啕大哭……此刻回想起來,當時還真是有夠丟臉的啊!
一直跟在我身後的師父這時才無奈地將我抱了起來,一邊拍著我的背一邊沮喪地嘟囔道:“媽的,那個呆子想的什麼餿主意啊!別哭了、別哭了,師父在這裏。別哭了,唉,要不等會兒回去把那個呆子揍個半死給你出氣,好不好?……”
※※※
悵然地歎了口氣,我突然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已停了下來。抬頭看了看前方的巴克和那魯手中抬著的那隻龍,我心下不禁一陣黯然。
※※※
阿呆曾經說過:“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永遠都是在弱肉強食、永遠都沒有真正的公平。而人類社會的出現,更是將弱肉強食這四個字的本意發揮到了極至。他們自認為是整個世界的占有者,可以肆無忌憚地索取、剝奪,完全不顧其他生物的死活,把自己的利益放在了一切的首位。他們可以僅僅為了一種美妙的口感、一款精美的皮草來消滅一個無辜的物種,也可以為了捍衛自己的權利來製造出一個恐怖的物種、一件恐怖的武器來消滅自己的同類。他們靠毀滅別人的家園來建造自己的城市、靠奴役別人的身心來滿足自己的**,他們享受了一切該享受的和不該享受的權利,可他們卻幾乎沒有為這個世界付出過什麼……怪不得耶穌至今都沒能從十字架上走下來,因為人類所犯下的這些滔天罪行,就算是神都無法原諒了……”
就算是神都無法原諒了麼??
※※※
我忍不住苦笑起來,緊了緊手裏的劍,深吸一口氣後,伸指在劍身上彈了一下。劍身發出一聲清悅的龍吟,沿著平坦起伏的草原向四周擴散了開去。
耳畔立刻響起巴克的聲音:“發現他們了?”
我細數著遠處的足音道:“不隻三個人,恐怕不是他們。”
“還有多遠?”
“照你們此刻的速度,不用三分鍾就能追上你們。”
“那你快點過來,我們一起先躲起來,等他們走了再說。”
我皺眉想了一下,便毅然地否決道:“不行,他們已經發現了我們的行蹤,如果我們突然消失,他們不會就此罷休的,恐怕會進行地毯式的搜索。現在時間已經來不及了,你們趕快先藏起來,等我把他們引開後,你們再出來。”
“你把他們引開?”巴克驚訝道:“不行,絕對不行!萬一你要是有什麼閃失,我可沒法向埃娜和校長交待啊!”
“嗬嗬,放心了,我也不是第一次跟人打架了,打不過還不會跑麼?”
“可是……”
“別廢話了,趕快給我躲起來!他們來了!”
“那好吧,你可要一切小心了。千萬不要再像剛才那樣逞強了……”
聽著身後細碎的足音漸漸逼近,我已不能再回答他了,就地蹲下身來潛伏在一個土丘後,緊盯著來人的方向。
不一會兒,在樹林的邊緣出現了四個淡淡的身影,從他們修長挺拔的身形來看,應該是清一色的男人,而其中一個就如一把出鞘的寒刃一般,渾身散發出如刀鋒般的強烈氣勢,讓人看著他的時候仿佛心頭上架了一把冰寒刺骨的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