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離開了好一會兒,黃鸝兒看著瀾貴太妃送來的幾樣稀罕玩物的時候,突然想起在她住過的禮陽宮裏,黃鸝兒第一次撞破殷祈與陳萱私情的那個夜晚,殷祈在佛堂冰冷的地下一邊親吻陳萱,一邊柔聲喚她的乳名。木蘭。陳萱的乳名原來就是木蘭。
木蘭親親……
無論如何,殷祈對陳萱的這份情意也很是讓黃鸝兒動容,所以當天晚上殷釋回到龍陂閣後,她裝作很無意很不耐煩地指著大鸚鵡對皇上說:“我就不該答應幫皇後照看這隻鳥,吵死人了,皇上還是趕緊把它送到皇後那邊去吧,省得哪天我不耐煩,讓人拔了它的毛燉湯喝!”
殷釋不疑有他,笑著應承下來,差人立刻拎走了鳥籠子。
衛國開國君王殷瓚雄才偉略,建國之後遷都钜川,傾舉國之力大興土木,不僅在都城裏建起了一座雄偉的皇宮,更在钜川城外擇選風景優美的地方建了數處離宮。皇後陳萱現在就住在離懸雲山不太遠的靈石離宮。
靈石不是塊石頭,而是個巨大的溶洞,溶洞在地底下綿延深遠,內有暗河溝渠,深不可測。溶洞另有數處出口,每處出口上都建有宮室,夏天的時候洞內涼氣透出來,宮室內涼爽如春,是個避暑的好地方。
陳萱懷孕以後變得異常怕熱,每天中午氣溫最高的時候,她都要帶著宮女到溶洞裏坐一坐,解解暑氣。這座溶洞據說一直通到懸雲山的山底,可是裏頭又黑又險峻,沒人探過路,尋常也隻在入洞十餘丈的寬敞地方活動。
陳萱本來就沉默,陪嫁的宮女慘死之後就更是啞巴一樣,有時候一整天也說不上一句話,臉色蒼白地坐在幽暗的溶洞裏,感覺象是個幽靈。
一邊有宮女把披風搭在她肩上:“娘娘,坐一坐就走吧,洞裏涼,您的身子禁不住。”
陳萱點點頭,在宮女的攙扶下站了起來。洞口處走進來一個小太監,腳步放得很輕,但仍然在寂曠的山洞裏激起回聲。陳萱看過去,意外地發現他手裏拎了一隻鳥架,不知是什麼用意。小太監把鳥架放在陳萱身邊的石桌上,跪地稟道:“啟稟皇後娘娘,這是皇上命上快馬送來的鸚鵡,皇上還說,離宮寂寞,這這是永安王爺托儀貴妃娘娘轉送來讓皇後娘娘賞玩的。”
五彩鸚鵡在架子上得意洋洋地踱步,一隻腳上拴著金光閃閃的細鏈。小太監顯擺地拿出翎毛從往鸚鵡頭上搔去,鸚鵡的鳳毛抖了抖,張開嘴嘎嘎怪叫兩聲,念了一句詩:“青青河邊草,綿綿思遠道。”
鸚鵡的怪聲逗得旁邊宮女太監們全笑了,陳萱有點笑不出,咧咧嘴,輕聲說道:“把它掛在窗子下頭吧,洞裏太冷,別凍著它了。”
太監應承著,提著鳥架和皇後娘娘一起走出溶洞回到寢殿,一整個下午,陳萱都臥在寢殿窗邊的榻上盯著這隻鸚鵡,宮女見慣了她這副呆愣的模樣都沒有留意,直到傍晚時分去給鸚鵡添食水的時候,才看見陳萱滿臉的淚痕。
與此同時,一隻碧綠為底、翎毛五彩的大鸚鵡飛過京城钜川高大的城牆,撲扇著翅膀,引來了路上好幾位頑童的注意。頑童們叫著笑著扔著石子,一路追趕這隻大鸚鵡,一直追到永安王府高外,踮著腳尖看看數丈高怎麼也不可能爬得過去的院牆,失望地各自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