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來了。”秋田喊了一聲,便自顧自地轉身關門。他本就沒指望會有誰答應。自己一個人住了那麼久,也都習慣了。每次回來都堅持這樣叫一聲,隻是讓自己更有回家的感覺罷了。
“啊……單身萬歲……”整個人摔在床上,不脫襪子不解衣,秋田打算就這麼睡一會,晚飯什麼的等醒了再說吧。
天上忽然有雲,窗外的景色變得陰暗起來。別人家的陽台上的花草隨著風搖擺著,被刮走幾片枯葉。街上的小孩喊著:“下雨啦!回家收衣服啦!”蹦跳著往家裏跑。巷裏的野貓朝天叫了幾聲,被嘻嘻哈哈跑過的小孩驚走了。天卻是愈發地黑了。秋田揉著眼站到窗邊,看著那些小孩,輕笑了一聲:“叫什麼叫,你們有幾個是會收衣服的?”
晚餐隻是簡單的煮了一塊麵加個雞蛋。剛剛開始自己住的時候,秋田還會自己炒個菜什麼的。不過一來自己的廚藝並不好,二來自己煮的話煮飯的時間比吃的時間還長。所以到了後來就都是叫外賣了。而到了現在,就隻是簡單地煮個麵,連叫外賣的心思都沒有了。
麵條餅在沸騰的水裏一下一下地抖著,慢慢地變軟。再過了一些時候,一雙筷子伸進鍋裏,隨意地把麵條攪散。散開後的麵條,卻是沒有一整塊時抖得厲害了。秋田看著鍋裏的麵,歪了歪頭,扭過頭去取醋。然而當他看見醋瓶旁的番茄醬時,他卻忽然感覺有什麼不對。為什麼這番茄醬的顏色,現在看著,那樣地像是血的顏色?
淅淅瀝瀝地,雨便下來了。
與此同時,城外郊野,無名土坡。呂恒跪坐在坡頂,看著漫坡的屍體。屍體上的血,地上的血,自己衣服上的血,手上的血,臉上的血,身體裏的血。血,血,血。都一點一點地被大雨衝去了。是的,身體裏的血,似乎的確也一同被衝去了。自己是覺得冷嗎?大概的確是冷吧,為什麼自己並不覺得有多哀傷呢?
秋田看著番茄醬,一動也不動了。鍋裏的麵條煮得像是快要爛掉了,一陣狂風從窗外呼嘯而來,台上的雞蛋搖晃了幾下,徑直滾到台邊,然後啪一聲砸在地上。秋田被聲音嚇了一下,扭過頭來看著地上的雞蛋,無端地想起了那把捅進了母親腹部與父親胸膛的刀。
窗外,雨愈來愈大。雨水打在窗上流下來,延成一條一條的弧線,一如當年那些滾燙的血。
呂恒站起身向坡下走去。腳踩過那個叫做媽媽的女人的臉,被硌了一下,稍有些痛。被痛覺刺激了一下,呂恒低頭看向那張熟悉的臉。空洞的眼與慘白的臉,無神的眸與蒼白的頰。呂恒蹲下身去,伸手碰了碰插在媽媽胸口的刀的刀把。媽媽變成這樣了呢。呂恒偏了偏頭,心裏湧起了一陣哀傷,好像是想哭,但好像又什麼感覺都沒有。哀傷猶如潮水,一波一波地湧上來,有一波一波地退下去。自己突然很想哭,突然又什麼感覺都沒有了。呂恒覺得很不舒服。
頭忽然間像是要裂開了,眼前似乎又變成了一片的紅色。秋田捂住眼睛,低低地吼了一聲。一個紅色的影悄然浮現,與秋田重合在一起,微微地顫動,似乎要掙出秋田的身體。窗外的風變得更加地暴虐。雨水駕著狂風泄入屋內,歡快的肆虐著。
一股極大的哀傷直衝上來,直把呂恒整個人衝得失去了平衡,搖搖晃晃地往地上跌去。淚水湧上眼眶,卻被什麼擋住了,流不下來。嘴巴張著,卻沒有發出什麼聲音。呂恒覺得自己心一抽一抽地,哀傷充滿了他整個身體,卻根本無法發泄出去。雨還在下,大滴的雨珠打在他的身上,炸成一灘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