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褆貝勒成了清茶房的常客。他隻喝茶,喝完就走,從不說旁的。梳雲雖然好奇,卻也沒有多加詢問。他想喝茶,她就煮茶。隻是自從他來過,她朝思暮想的五阿哥胤祺,都沒有來看過她了。有機會在康熙爺召見五阿哥的時候,梳雲能看他兩眼。她也發現,胤祺變了。他不再與她對視,甚至有意避開她。
胤祺的冷漠和回避,讓她感到不安和抑鬱。
又一場大雪覆蓋了整個紫禁城。
“下完這場雪,春天就不遠了。”大貝勒此次到清茶房喝茶,頭一次說了與茶不相幹的話。
伺候在旁的梳雲本還想著五阿哥,聽他說這話,思緒才收回來。
“我看你這幾天悶悶不樂,可是因為五弟?”胤褆話語不緊不慢,麵上噙著的微笑,一慣不改。
梳雲被說中心思,難免詫異。她想了想,便也不掖著藏著,徑直問他:“貝勒爺如何知道?”
胤褆還是那樣笑著,不答她的疑問,隻告訴她:“五弟近來被封疆大臣碩色之女瓜爾佳氏纏身,怕是想來看你,也不得機會。”
“瓜爾佳氏?”
“她是太子嫡福晉的堂妹,與你一般年紀,自幼愛與五弟玩耍,如今長大成人,頗得太後和皇阿瑪喜歡,得封玉珠格格。”胤褆頓了頓,將視線投向梳雲,方才接著道:“想必,她嫁予五弟,是遲早的事。”
聽到這個消息,梳雲很吃驚,也很無措。
“這幾日的茶,少了幾分專心。”胤褆起身,丟下這麼一句話,便離開了。他沒有告訴梳雲,他第一次來清茶房喝茶的那一天,便是他見到胤祺奉太後懿旨,陪玉珠賞禦花園之景的日子。
梳雲滿腦子都是瓜爾佳氏要嫁給胤祺的事,做什麼也無心情了。這樣失落,她方才知道,自己對胤祺有多麼不舍。從不曾覺得自己身份微賤的她,這一刻竟覺得自己這樣不濟。
她難過了好些天。這日看到五阿哥胤祺和四阿哥胤禛見過康熙爺出來,她就忍不住走上前去,在胤祺看得到的地方停了下來。她多想聽胤祺說句話啊,哪怕一句寬慰也好。可是,胤祺有意避開她,看到她時,隻顧跟他的四哥說話,視梳雲為無物。
梳雲更加難過了。見他如此,甚至是親近也不要跟自己做的樣子,她絕望了。她以為自己再不用牽掛,亦無需糾纏。因此,她反身,落寞地離開了。
胤祺停步,看著她緩緩消失的背影,臉上的表情也很凝重。
“郎有情,妾有意,又如何避而不見?”一旁的胤禛,見五弟這副模樣,就好心提醒。
胤祺方才回神,笑了一下,不無悵然道:“誰是郎?誰是妾?梳雲丫頭不是我的妾。玉珠與我青梅竹馬,她才是我的妾。梳雲丫頭,隻是我的親近罷了……”他的話語越來越輕,越來越不肯定。
胤禛便道:“既然隻當她是親近,你對她避而不見,更是說不通。”
胤祺對不上話,就稱自己約了玉珠品茗,而後便急急走開了。胤禛沒有攔他,想了想便自行往清茶房的方向走了去。
他來到清茶房,恰見梳雲因了什麼事,在接受孫國安的訓斥,而梳雲,全然一副心不在焉,深陷神傷的模樣。
孫國安見四阿哥來,就暫且饒了梳雲,讓她退下。
“你出去。”胤禛卻對孫國安一聲吩咐。他又看向梳雲道:“她留下。”孫國安狐疑地離開之後,他就對梳雲說:“明日此時,到聽雨軒一見。”
梳雲莫名,不知他有何吩咐。此刻,她的心情糟糕透了,適才被孫國安訓斥,她一句也聽不進,現在四阿哥給自己傳遞這樣的消息,她除了莫名其妙,也別無其他揣度。她甚至在胤禛轉身要走的時候,叫住他道:“四阿哥是有何事要奴婢效勞嗎?不妨現在告訴奴婢……”
胤禛回眸,讓她話音未落便戛然而止了。
梳雲方才覺得自己膽子大了點兒,不該多講這些閑話。見四阿哥眼神冷冽,她忙低了頭,打起精神乖乖地回話:“奴婢知道了。明日此時,奴婢定會到聽雨軒。”
一整天下來,梳雲都收拾不好自己的心緒。想到胤祺無視自己的眼神,和突然間的冷漠,她覺得心裏好不順暢。她開始想:我錯了吧,錯在不該為自己做一個不可能的夢。她覺得自己,對不起自己的阿瑪。宮外的阿瑪,一定也知道除夕之夜,自己說了些什麼荒唐話吧?下一次探親,他定會責罵自己不孝……想及此,她忍不住伏在桌上,抽泣起來。
翌日,她強打精神來到了聽雨軒,令她意外的是,在聽雨軒的那個人,不是四阿哥,而是五阿哥。
“怎麼是你?”胤祺看到她,卻顯得十分驚異。
梳雲猜想,這樣的見麵,是四阿哥的有心安排,她很感激,但近一月不見,胤祺看自己的眼神,變得這樣生疏,讓她倍感戚戚然。
“原來四哥約我下棋是假……”胤祺被自己受了蒙騙,又氣又惱。
“五阿哥就這樣不願見我?”梳雲看著他,難掩心底的不痛快。
聽言,胤祺勉強笑了一下:“怎麼會?”說話間,他也不看梳雲的眼睛,甚至背過身去,很是局促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