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元年七月
傍晚的陣雨為酷暑中的北京城帶來了一絲涼意。富森推開窗,靜靜地望著遠方,他相信明天必會豔陽高照,但豔陽高照預示著舒心安寧的好日子嗎?他兀自地搖了搖頭,低歎了一聲,緩緩踱向臥房,隻見心懿的身影映在窗紗上,隨著燭火搖曳,是那樣的恬靜溫柔。富森不忍打破這美好,靜靜地站在臥房前。
捧著明天冊後大典要用的朝冠,清妍見富森微笑地注視著心懿的身影,心中不禁念叨“多少年了,公子還是喜歡靜靜地看著格格,一如當初在紫禁城一般”。清妍雖不願打擾富森,卻因富森就在門前,擋著了去路,隻得輕輕地站在他身旁,福了福身,提醒道,“公子,格格早叫膳房備好晚飯了,就等著您了,您還是快點進去吧,也免得她好一陣嘮叨。”
“唉,可不是嘛,是得趕快進去了,不然她又得說什麼用餐時間不規律容易得腸胃病”富森笑了笑,雖然看來有些無奈,卻也掩藏不住眼底流露出的那份寵溺和溫暖。緩緩地推開門,坐在桌前,看著還在整理冠服的心懿,富森不禁打趣妻子,“福晉可知現在是什麼時辰了?不是說一日三餐要定時定量才健康嗎?怎麼,為著冊後大典都廢寢忘食了?”。
心懿略微搖了搖頭,黯然地歎息,“還是小心為上吧,指不定明兒有多少人盯著你呢,行錯一步,也許明天不會有事,但過幾年呢,這點小事說不定都會成為攻擊你的靶子呢!”。說著,心懿默然轉身,喟歎一聲,神色複雜,“前些日子,八哥哥受封廉親王,道喜的人快要踏破王府大門了,結果你猜咱們八福晉是怎麼對那些人說的?她倒是把那率性發揮得淋漓極致,也不顧忌點,連‘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都敢說出口,我提醒她多少次了,就是懶得聽。現在倒好,這件事正好觸了我那皇上表哥的黴頭,日後指不定要付出什麼慘重的代價呢!”。
心懿深知八福晉雪梅日後被挫骨揚灰的結局,想方設法地讓她在新君繼位的敏感時期低調為人。但俗話說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雪梅素來張揚率性,是別有用心的人攻擊允禩的活靶子。康熙四十七年一廢太子時,雪梅就被斥責為妒婦。雖說允禩和她都不在意,照舊過著令其他阿哥福晉們羨慕的小日子,但這種相濡以沫的日子還能有多長?雍正四年,先是雪梅被革去福晉之位,繼而被挫骨揚灰,再是允禩被逐出宗籍,被迫改名“阿其那”,最後慘死宗人府。一幕幕可怕的曆史浮現在心懿腦中,她不由得顫抖著。
富森聽著,也不禁慨歎:“個人有個人的緣法。別人說八爺是一步邁上了天堂,不過在我看來,他的一隻腳已經踏進了地獄。皇上重用他,差事也都交給他,做得好,那是皇上英明,做不好,隨便來個罪狀,削爵幽禁估計都是輕的。還好隆科多是你的叔叔,你也算是在皇上跟前長大的,就算之前和八爺九爺他們走得近些,但看在佟家的麵子上,皇上短期內應該也不會為難我們吧。”。
富森皺起眉頭,神情凝重,他知道皇上短期內為了穩定政局並不會動允禩和允禟,但當皇上下決心鏟除胤禩的勢力時,他和心懿會不會受牽連就是個未知數了。心懿拍了拍他得背,扯出一個微笑,她不能讓富森背上沉重的思想包袱,與其擔驚受怕地度日,不如瀟灑地享受不多的安逸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