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平米的狹小工棚內滿滿當當橫列著四套上下鋪床位,牆根堆滿了臉盆暖壺拖鞋等雜物,令人窒息的汗臭和腳臭味兒充溢著房間的每個角落。
羅堂頭向下瞪著驚恐的眼睛卷在脊椎呈弧狀的上半身裏,一條腿搭在上下鋪之間的第一道梯子上,整個身體的姿勢像是定格在前滾翻動作的中間步驟。經過仔細檢查取樣後,萬俟楠發現屍體隻有第二節脊椎挫斷,除此外並沒有其餘明顯的外傷或中毒跡象,具體情況還需要解剖後才能下定論,不過可以初步判斷死因應該是死者從上鋪匆忙下床時不慎跌落,頭部先向下著地時所有衝擊力集中在頸部脊椎導致的。萬俟楠在助手的幫助下將羅堂已經變硬的屍體扳正平放於地麵,吩咐兩名警察運回刑警大隊解剖室。
“彭隊,你看!”孫琪蹲在牆角窩著的髒衣服堆旁,指著一條沾滿水泥的褲腳。
正在滴水不漏地觀察房間內每一個細節的彭海東駐足看了眼孫琪所指的地方,布滿皺褶的淺灰色褲腳透著光且伴有輕微的震動。彭海東戴上橡膠手套,輕輕拿開褲子,下麵是一塊摔碎屏的手機,有一個正撥打進來的電話,接聽後,對方卻立馬掛斷了。
“彭隊!你有沒有聞到什麼奇怪的味道?”孫琪聳起小小的鼻尖嗅了嗅。
“男人的臭味!”彭海東將手機放進一個透明塑料袋,“孫大律師,早就告誡你不要跟著進來了吧?七八個大老爺們兒生活的地方當然會有味道!”
“不對!不是這種味道!”萬俟楠摘下口罩,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是人類糞便的氣味!”
“嗯嗯嗯!”孫琪不住地點頭,“臭屎味兒!”
彭海東清了清嗓子,示意萬俟楠不要再跟著瞎胡鬧,把那條淺灰色褲子扔回牆角。
“噢!”孫琪突然一個彈跳與彭海東保持了三米遠的距離,“彭隊!你身上有屎!”
孫琪這一叫,房間裏所有人的目光立刻集中在了彭海東身上,這彙合在一起的光束比功率最大的聚光燈還耀眼而明亮。
“在哪兒,我怎麼沒看見?”,彭海東站起來瞧瞧自己的後背和褲腿,眾人一齊倏地離開他一段距離。
“海東,在你左胳膊肘的袖子處!”萬俟楠重新戴上了口罩。
彭海東果真看到自己白色襯衫的袖子上有一粒紐扣大的黃褐色屎點,剛才沒注意到,現在一經提醒瞬間感到一股濃鬱的臭屎味兒撲鼻而來。回想起來,除了那條褲子,自己還沒有碰過這個房間的其他東西,難道?彭海東用腳挑開剛才那條褲子,一灘黃褐色的排泄物像煎餅一樣鋪在褲襠部分。
工棚的封鎖線外圍著一大群工人以及在食堂做飯的幫工們。
“這是死的第幾個啦?”
“第五個!”
“不吉利的很那!”
“可不是,那個叫茂財的剛走,緊接著就把自己的哥們兒拉走了。”
“聽說人死了的頭七那幾天能把自己在這邊兒最掛念的人叫到那邊兒去。”
“為啥最掛念的不是他老婆,叫他兄弟過去有什麼勁?”
“這倆人可是親得能穿一條褲子,進一個女人的好兄弟!”
“都在嘀嘀咕咕些什麼?沒看到總經理在那兒站著嗎?都趕快回去幹活兒!”
幾名警察抬著屍體袋走出工棚,圍觀的人群再次喧嘩起來。秦銘右手按在胸膛上掛的符上默默祈禱著冤魂邪靈千萬不要靠近。在他出生前,先後有一個姐姐和哥哥夭折,母親和兩個姑姑便在他過百日的那一天從廟裏求來了這麼一道符。二十多年來他一直將此符佩戴在身上,這道符也好似化作了身體中自然生長的一部分,洗澡後忘記戴在身上就會心慌坐立難安,遇到大事隻要摸著這道符便會心安逢凶化吉。
“小秦,能把你的手拿開嗎?”穆聿錫抖一抖秦銘抓住自己胳膊的左手,“你手心裏的汗液把我的袖子都給浸濕了,惡心死了,快拿開!”
彭海東光著膀子從棚屋裏走出來,一塊塊結實的肌肉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有光澤,他徑直走向穆聿錫,“穆先生,我們想問羅堂的室友們幾個簡單的問題,不會耽誤太多時間的。”
“我們自然是會努力配合警察的工作。”穆聿錫點頭笑了笑轉身對監工經理說,“你去安排下這幾個人,另外好好招待一下彭隊長,這天兒太熱了,工作不易啊!”穆聿錫抱著肩膀,揉了揉眉心之間,“對了!小秦,你找家酒店,把那邊兒辛苦了半天的記者們聚到一起吃個飯,要不回去還怎麼有力氣寫稿子。記住,千萬別把那位記者朋友落下了又說咱們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