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欲言又止。
“你是想問,你父皇為何寧願將錯就錯也不相信能找出凶手?”
我點頭。
“僅憑一杯毒酒,從何著手?況且,宮中上上下下,想殺馮貴妃的人不計其數,縱然查出了凶手,隻怕是牽一發而動全身,二哥,法不責眾這個道理,想必你很清楚。”她垂下眼瞼,“況且,對於你父皇來說,重要的不是誰害死了她,而是,她不在了。”
那一年冬天,漫天大雪,飄落了誰的傷心和滿城的絕望,沸騰的血液終於降到零點,純白與鮮紅交織,分不清哪一種顏色更令人心碎,守不住的城門一如守不住的心門,毫無懸念的任由邪惡占了上風,滿城南朝的大旗飄揚,呼嘯而過的風聲填滿了流不出的眼淚。
攻城前一晚,已經沉浸在悲傷中長達數月的父皇突然召我入宮。
養榮殿一片漆黑,我的眼睛一時無法適應黑暗,良久才隱隱約約看出父皇頹廢的身影。
“父皇……”
“你怎麼還在這裏?”
“兒臣奉父皇之命守城,理應與城中百姓共存亡。”
他卻像是聽到了最滑稽的笑話,哈哈大笑,“共存亡……”
“父皇,兒臣說的不對嗎?”
他倏然止住了笑容,“帶著你母後還有妻兒,走吧,今晚就走。”
“父皇,你的話兒臣不懂。”
他走到我身邊,扶我起來,“雲兒,你是個好孩子,這也是為父肯用二十座城池換回你的原因。與其讓你們陪著朕一起死,不如早早逃得遠遠的,不然落入賊寇手中,生死便由不得自己了。”
“城還未破,兒臣身為守城將軍早早遠遁,委實說不過去。”
“國破家亡之際,朝廷早已灰飛煙滅,不會有人指責你失職。”
“兒臣怕的不是這個。身為將軍,不顧百姓生死棄城遠遁,是為不忠,父皇猶困在城中,兒臣獨自活命,是為不孝,如此不忠不孝之事,兒臣如何能做?”
“糊塗!”他咆哮道,“今日一過,滿城都是冤魂,不差你這一個。照國,朕保不住了,朕不想朕的兒子也隨之而去。”
“既然要走,兒臣不能拋下父皇不管。”
“不,他們看不到朕的屍首,會有更多人遭殃。不,朕不能走。”
“我們可以留一具假屍首。”
“南朝的人沒有那麼好糊弄。況且,朕的天下陷入敵人之手,朕也沒有苟活下去的道理。”他沉沉地歎了口氣,像是一個垂死的老者,“一切因朕而起,不如就此了結。”
我凝視著這個讓我又愛又恨的人,心裏開始明白,我改變不了他的決定,就像我阻擋不了敵軍攻城的腳步一樣,早在召我前來之時他便打定了必死的主意,無論我怎樣說,都動搖不了他。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在我心中留下一道血痕,不錯,照國大勢已去,再沒有守下去的必要了,可我真的要如他所說明哲保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