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秋見大勢已去,瘋狂地撲了上來,“馮瑤,你怎麼能這樣背信棄義,是我告訴你她懷了龍裔的,若不是我,恐怕直到這孩子生下來你都不會知道。你真是下作的小人!”
看來她還沒有完全失去理智,我本擔心她為了自保口不擇言,將孩子不是龍種的事實和盤托出,還好她沒有愚蠢到那個地步。
“來人哪。”馮貴妃隻是輕輕一聲召喚,緊閉的門突然被撞開,十幾名侍衛衝了進來,將冷秋拉開,冷秋不停地掙紮著,發髻散開了,簪子“叮”地一聲掉落在地麵上,瀑布般的烏發遮住了她蒼白的臉頰,嘴裏猶在咒罵著,“馮瑤,你不得好死。”
馮貴妃煩躁地提高了嗓音,“拉下去!”
看著冷秋被連推帶搡地押了下去,瘦削的肩膀又窄又平,像是一個純真的小孩子,我已經痛到麻木的心再次劇烈地收縮起來。
“不,不要這樣!姐姐!姐姐!”我不知哪裏來的力氣,甩開了常歡、常聚,“放開她,放開!”我追了上去。
押著她的侍衛停下了腳步,我走上前去,冷秋卻回過頭,憎惡地瞪了我一眼。隻消一眼,我便停下了動作。
原來,原來,對她來說,我的隱忍眷戀對她來說毫無價值,姐姐,我們終究還是因為淩默而鬧翻了,我們多年的情義終究還是因為淩默而煙消雲散。
這樣的結局一開始就是注定的,從遇見淩默的那一刻起就定了格,再也不容更改,可惜當局者迷,我們身在其中,緣來緣去,看不真切,隻知順著自己的心意拚命掙紮,到頭來,我們所做的努力隻是使我們越陷越深,再也沒有得救的可能。
姐姐,我們是如此相像,一樣的近乎偏執的倔強,一樣的對於同一個人的癡迷,可是我們都清楚地了解,相像從不意味著親近與友愛。從小我們就處於一種奇怪的關係中,一方麵我們形影不離,另一方麵,我們無時無刻不處在一種奇異的競爭的關係中,琴棋書畫,你的天賦都高於我,母親帶我們一同出門,被稱讚的永遠是你,你比我乖巧許多,我雖然活潑,那活潑中卻總帶著一股戾氣,讓人親近不得。那麼多年,你一直都是贏的那一個,父母對你有所偏愛也是理所應當,我早已失掉了爭的想法。
是的,我永遠是輸的那一個,所以我習慣了退讓,習慣了去襯托你,因為與那些光環榮耀相比,你重要得多。後來,我終於贏了一次,我懷上了淩默的孩子,你卻永遠都沒有這樣的機會,僅僅一次,卻讓你下這般毒手,他是你的外甥啊,他還那麼小,你怎麼忍心,怎麼忍心。
我知道,你愛他不比我少,可他畢竟從來沒有算計過你,若不是你硬是拖我下水,他心中或許直到現在最愛的人,仍然是你。你認為是我搶走了他,事實上,是你糟蹋了他的真心,他與你一同算計我的時候大概對你的心就漸漸冷了下去,他像是個被欺騙的丈夫一樣,發現自己的嬌妻原來可以這樣陰狠,連一同長大的妹妹都可以出賣。他可以忍受你蒙塵的身體,卻忍受不了你蒙塵的心。
姐姐,你的怨,你的不甘,我都理解,但我不能原諒。我可以忘記你為了一己私欲而毀了我的大好前程,但不能容忍你殺死了我腹中的生命,我可以原諒你打亂我的世界,但不能任由你奪去我最後一絲希望。從你找上馮貴妃那一刻起,結局便注定隻有兩種: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我們是姐妹,卻隻能自相殘殺我一個不穩,幾乎摔倒在地。馮貴妃連忙上前攙住我,“常歡,立刻去請太醫。常聚,立刻去養榮殿,通知劉總管,冷月女史小產,暈倒在本宮門前,昏迷中不停地叫著皇上。”
“那這裏……”常歡問道。
“叫繡蕊、繡菲來,讓她們把女史扶進臥房。”
“是。”
後來的事我記不清了,隻記得迷迷糊糊地被扶了進去,我躺在一片柔軟的雲上,沉沉地昏睡了過去,好像一生沒有睡過一樣累,眼睛一刻都不願睜開,任由自己陷入黑暗中。可下身卻火辣辣地疼,好像被架在烈火上灼烤一樣,那疼痛時而出現,時而隱沒,我也且睡且醒,睡的時候並不踏實,胸口好像壓了一塊大石頭,喘不過氣來,被痛醒的時候,仍擺脫不了夢魘的籠罩,那痛尖銳而切骨,不留一點緩衝的餘地,我忍不住張開嘴想要哭喊,可那哭喊到了嘴邊變成了低低的囁嚅。
朦朦朧朧中,我感到一隻冰冷的手放在我的頭上,我微微地安下心,聽到一個低沉的聲音,“悠悠,你老實告訴朕,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悠悠,這個名字好熟悉,一定曾經聽過,可我太累了,再也沒有多餘的力氣去想何時聽過這個名字。
“臣妾知道的也不是十分真切,聽侍衛說……”
聲音逐漸小了下去,我仔細地聽,卻一無所獲。
我下意識地想,我在沉睡,可這後宮的人卻一刻都不消停,一場戲落了幕,另一場立刻接了上去,究竟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