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3 / 3)

兒子的數學成績從此一直不錯。初中考高中、高中考大學,他數學拿的都是高分,他現在所學的仍沒離開數學,目前他是重點大學的精算數學研究生。

教語文的老師也是兒子上六年級時新換的,姓陳,我對她充滿了感激,卻從來沒有見過她。在兒子的介紹中,我得知她那時已有五十多歲,長得很胖,患有多種疾病。她的兒子卻很瘦。

兒子告訴我:“她兒子肝不好。”

陳老師似乎有點兒個性,同學不聽課或不按她的指導行事,便會大發脾氣,有時甚至會咆哮著把學生的本子撕掉。但她教學上很有一套,對工作絕對負責。

按學校說法,她是把關老師。隻有最有經驗、最有水平的老師,才能出任畢業班的把關工作。

她已經連續好多年承當此任了。

為了帶好我兒子這一班,陳老師把病秧秧的兒子托給了別人照管,自己幹脆搬到了學校未住。

在她的指導下,兒子作文水平明顯見

長,就在這一年,他還代表學校到區裏去參加作文比賽,得了一等獎。

以前讀書,習字是一件大事,在教育體係中占有一"很重要的位置。但現在的孩子,字寫得大多不好,人們對這方麵的要求隨著科技的發達,似乎也越來越淡漠了。兒子的字也很臭,但提筆作文,一瀉千裏,思路開闊,條理清晰,文字通暢。那是陳老師幫他打下的基礎。

兒子特佩服陳老師,對她的話言聽計從,從不打折扣。因為陳老師,他喜歡上了語文,喜歡上了作文。

六年級的功課實在是太重了,我現在回想起來,心裏還在為兒子發痛。

如今的孩子雖然是物質享受上大大地超過了兒時的我們,但在精神上,遠不及我們小時候快樂輕鬆。

兒子每天做完老師布置的作業,就已經是深夜十一二點了。但這之後,他自己還要加寫一篇日記或作文。因為陳老師告訴他們,要想作文好,靠的就是勤練多寫。任我們怎麼勸,也勸不住。

每日清晨,陳老師都會約上幾個同學到學校附近的公園,對他們進行個別輔導。兒

子這種機會很多,每周都有一兩次,他感到

很榮耀。

人就是這麼怪,孩子稀裏糊塗,學習不上心時,你著急;孩子突然間精神大振,沒完沒了地折騰那幾冊書時,你也著急。

那一年,兒子徹底地被調動起來了,像有神力支撐著,日日都是那樣的亢奮。我也一改抱怨為憂心。

我企圖阻攔兒子去公園。

因為升上六年級後,他們每天早晨七點就要準時到校參加早自習,每日晚上六點才能放學回家,然後再做功課,再寫作文。如果六點以前再動身去公園,他一天能睡幾個小時的覺?

他才十二歲,正在長身體呀!

兒子頗為嚴正地對煢說:“媽媽,老師說了,現在就看誰能頂得住,拚得過了。”

天沒亮透,街上行人車輛稀少,兒子背著大書包的瘦小身影,因為沒有遮攔,走出老遠仍能看見。每天,我都會久久地站在陽台上,目送著遠去的他,心裏充滿了莫名的惆悵。

#子早已是我們家中的最最辛苦的人了,,但我無力改變這種狀況。

升學在即,在決定兒子命運與前途的考試麵前,我內心矛盾重重,束手無策。

通過兒子,我也看到了小學老師的辛苦與不易。學生苦,學生累,老師的苦與累隻會幾倍,甚至幾十倍於學生。在考試製度的高壓下,他們采用的方法與措施雖然可以商榷,但這兩位老師的敬業,她們對孩子的摯愛,是永遠值得謳歌的。

她們改變了長期以來我對小學老師的一些成見。

我由衷地感謝這兩位老師,這決不僅僅是因為在她們的輔導下,兒子的成績,在班上的排名迅速地進人了前五位。我感謝的是,由於她們引導得法,培養起了我兒子濃厚的學習興趣。

兒子初中是在天津市外國語學校上的,外語學校要求學生全部住校。他在生活上仍然不大會照顧自己。我去過他們的宿舍,說是“貓舍”,一點兒也不誇張,但他們髒乎乎地過得十分自在。每周六他回家,我們都要燒上一鍋熱水,兩人一齊使勁兒為他“退皮”,他也總能退下一盆黑水。但相對沒了管束的兒子,在學習上始終把握得很好,成績也爭氣。

在小學的最後一個學年.兒子好事不斷,先是當上了少先隊的小隊長,戴上了“一道杠”。

說來有趣,整個小學期間,兒子真是好想好想當幹部呀。這絕不能理解為虛榮或勢利。他幼小的心靈裏,認為這樣才算進步,才算好學生。他很願意被眾人重視,為大家做

事。

幾乎所有的老師,不管是看好我兒子的,還是很生我兒子氣的,都承認他素質不

錯。

他二年級時的班主任對我說過一件小事。一次,他們班組織學生用橡皮擦白牆上被人亂畫上的鉛筆道,當著老師,人人踴躍。後來老師有事走開了,待她再回來時,發現隻剩下幾個學生還在那兒擦著,其中就有我兒子。

她說,你兒子真的很可愛。”

有幾位班主任也曾刻意要培養我兒子當個小幹部什麼的,但往往好不容易培養得有點眉目了,他一個小錯,如上課講話啦,排隊東瞧西望被點名啦,測驗成績不好啦……於是功萬一簣。

兒子終於如願以償,這也是班主任趙老

師對他的肯定與鼓勵。

小隊長官兒不大,兒子卻很當回事,幹得特別的認真與賣力。一次,他帶領小隊外出做好事,幫學校旁邊的副食店搞衛生,兒子一身油汙地跑回家,令他興奮不已的一個細節是:“商店裏的阿姨問同學,誰是你們的負責人?大家都指著我說:他!”

晚上,我悄悄地問老公:“兒子前輩子是不是沒有當過官?”

但說心裏話,我很喜歡兒子這副傻樣兒。

孩子都要長大成人,終歸要直麵人生的,而社會又是這樣的複雜。但我認為,孩子畢竟是孩子,心靈淨如白紙。當他還不懂得做人的基本道理,還不知道真善美為何物,還沒有確立正確的是非觀時,還是純一點好。急於先人為主地給他灌人一大堆他還難以理解的“人生經驗”,本意是怕孩子吃虧上當,但由於根基沒有打好,結果往往把孩子弄成一棵“歪脖樹”。

又一次,不知搞什麼活動,兒子讓全小隊的人星期天一清早去公園門口集合。偏偏那天變天,風刮得嗚嗚響,冷得出奇。我估計其他同學可能不會如期前往,但兒子動身

時,我沒加阻攔,隻給他加了一條圍巾。果然,兒子白跑了一趟,但我很高興,他是認真的,守約的。

小隊長的官銜,為兒子的生活平添了許多內容和樂趣,也讓他著實得到了一番鍛煉。可惜他掛上“一道杠”後沒多久,就臨近嚴峻的升學考試。於是人仰馬翻,乾坤顛倒,兒子還沒品出味道,過足‘官”癮,就和同學們一起,被打入了習題的汪洋。這個小隊長隻是他一次短暫的體驗。

在這一學年,兒子還當上了他盼望已久的‘升旗手”。

中小學都有這樣一個儀式,每周從全校學生中選出一名在一段時間內,在某一方麵表現突出的孩子來擔當升旗手,在星期一早晨全校師生的集會上,負責升國旗。那場麵,很是莊嚴。對孩子來說,也是上了一次生動的愛國主義教育課。

兒子不止一次用近乎虔誠的口氣對我說:“當過升旗手的同學,他們的名字都要寫進大隊輔導員的紀念冊,要永久保留的。”

所以,當老師通知他,他作為“進步最快的學生”被推選為升旗手後,他欣喜若狂,再也按捺不住自己了。

我老公所在的機關,與兒子所在的學校,位於兩條成“”字形的馬路上,相隔不過三四百米。課間操鈴聲一響,兒子與老師打過招呼,就像跑百米衝刺一樣,衝出了校門。

老公正在辦公室,傳達室打進電話,說會客室有人急等著要見他。他匆匆趕到會客室,眼睛平掃過去,裏麵沒有人呀。

他剛要轉身,從屋角站起了一個孩子。

“”

是兒子。

正值隆冬,滴水成冰,兒子沒穿大衣,也沒戴帽子,小臉凍得通紅。

老公嚇壞了:“兒子,出什麼事兒了?”

“我當升旗手了!”

“升旗手?”老公沒反應過來。

“就是我經常和你說的那個升旗手呀。”兒子提示他。

“哦——”老公終於明白了意義的重大。

他急轉身,想返回辦公室為兒子找件衣服,但報完喜訊的兒子扭頭就跑了。

下麵還有兩節課,他怕遲到。

老公追出大門,兒子已消失在拐彎處。

我後來給一個搞電影的朋友講過這個

故事,那個朋友突發奇想,她說:“寫成電影或小說,你不妨改造一下,說等你的孩子竭盡全力奔回學校時,還是沒趕上上課的鈴聲,結果他因為遲到又被取消了當升旗手的

資格。”

她說:“這樣一來,肯定會給人以更強的衝擊。”

我聽了冷汗都下來了,連連說:“不行,不行!”

我想,如果真出現這樣的結局,真是太殘酷了,不要說孩子,連我也無法承受。

幸好,事實並非如此。

在又一個星期一,兒子光榮地當上了升旗手

兒子沒有遲到,他用最快的步伐趕上了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