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父沒有親人,他也沒有。他們一起過了這麼多年,早已經習慣了。可是在生命的最後時光,義父找到了自己的親人,他非常開心、滿足,分別的時候,他甚至沒有做任何交代,隻是告訴自己所有的東西都由他繼承,因為很明顯,義父不會回去了。
在黃智義的心目中,義父最終還是拋棄了自己。在養大了以後,把所以的一切留給他以後,覺得沒有什麼牽扯地離開了。他雖然已經快30歲,也自覺和義父的感情不深,在這個時候仍然非常失落。離開以後,工作的確很忙,回來也很不便,但這都不是他不回來看義父的理由。真正的原因是,也許義父並不願意見他啊!
他已經和自己作了交接,在自己的故鄉,和親人在一起。而自己卻是一個外人,一段義父的過去而已。他有很清晰的認知,正是這個認知,讓他遲遲沒有踏上回來的路。
而就在猶猶豫豫間,義父已經走了。望著眼前嶄新的墳塋,想到無數次義父嘴裏說的“入土為安”,他想,義父應該是開心的。應該……也沒有思念過自己。
回到易家,他也問過大伯,義父沒有給自己留下隻言片語。該說的話,那時都已經說了,黃智義想,這下他真的隻有一個人了。
因為義父的去世,他和易家完全沒有了交集,雖然大伯和伯娘熱情地挽留,他還是沒有在易家過夜,而是選擇了離開。這次回來,也就是拜祭一下義父而已。還有……
看見黃智義的時候,楊小貝被他身上的頹廢氣質給驚住了。好吧,雖然他還是整整齊齊地穿著西裝打著領帶,一副成功人士的樣子,但楊小貝就是從他身上看出來一種……好像被拋棄的羔羊的錯覺。
“小黃,你回來啦?去過山上了嗎?”女人總是有一種母性,當露出這種示弱的姿態的時候,往往會得到額外的關愛。本來楊小貝覺得和黃智義也不過是點頭之交,但現在想到他的親人去世,自己未能見到最後一麵的悲傷,莫名地語氣就親厚多了。
“去過了,剛去。”黃智義禮拜地回答,他想笑一笑,扯了扯嘴角卻發現實在笑不出,就放棄了。殊不知這樣看起來更顯得可憐,楊小貝望著他的眼神,立刻露出關心、擔憂來。
一時之間也沒有話講,楊小貝想了想,也許黃智義會關心義父生命中最後的時光吧?她挑著說了一些黃叔的日常,心態很好,每天都出來遛彎。喜歡小孩兒,最愛帶著小毛子到處走走看看。對風水產生了興趣,經常去找易先生聊天……走的時候很安詳,沒有掙紮痛苦,一夢而去,老人們都羨慕不已呢!
黃智義認真地聽著,楊小姐的嗓音溫柔細膩,無端端地,一直迷茫、失落的心就定了下來。她穿著樣式普通的白大褂,素白的臉上不施粉黛,整個人像山穀幽蘭,就像他夢中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