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自序(2 / 2)

“對,九樓。”他點點頭,笑著說。

“那你為什麼還活著?你確定你是人吧?”我還刻意摸一摸他,確定他是人。

“我當然是人。”他笑了一笑,“當時我掉在一輛大型的廂型車上,算是命大,也還好醫院就在附近,救護車很快就到了,不然我還是活不了。”

他後來把情況說了一遍。他說那群惡霸到底是來幹什麼的,他根本就不知道,除了猜測總經理跟那群惡霸之間可能有利益糾紛之外,沒有其他的方向可以猜測。而他接下來說的話真是讓我難以消化,他說,從九樓掉到一樓的速度,他沒辦法去回想,他隻記得他被丟出來之後,就直接栽到車頂上了,而因為他用盡所有力氣繃緊自己的肌肉,加上某些身體危機反應的激素快速地分泌,在砸上廂型車頂的那一剎那間,他全身都破了。

對,他全身都破了。身上大概有數十條撕裂傷,是身體裏的力量撐破皮膚造成的。然後他卷起他長袖襯衫的袖子,讓我看看他手上的好幾條疤,說:“這樣的疤,我背上有十幾條,全身加起來有五十多條。”

他一共縫了七百多針,嚴重的腦震蕩讓他在醫院裏吐了三個星期,他全身有一半左右的肌腱是受傷的,必須經過複健才能回複肌理功能,他骨頭斷了幾根他也忘了,內出血並發腎衰竭幾乎要走他的小命。當這些難關都一一度過之後,他還得麵對一種每天都要麵對的痛苦:以一針兩孔(一進必有一出)來算,全身一共超過一千五百個針孔,在他每天麻藥退掉的時候,就像是有人拿刀在割傷口一樣地痛。

“但是我活過來了。”他說,“對於人生,我的看法改變了很多。”

聽完故事,老甲老乙老丙都安靜了,他們的表情告訴我,我說了一個讓他們感覺頭皮發麻的故事,但我也同時告訴他們,他們其實已經很幸福,比起很多人來說。

然後,我就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六弄咖啡館》這個故事的架構,在開車回家的路上,不停地建構起這個故事的樣子,然後我花了三百天來寫完它,一直到現在,我完成故事之後再來寫這一篇序,我還是不知道為什麼我朋友可怕的遭遇會讓我想寫《六弄咖啡館》。

痞子蔡在他的著作《孔雀森林》的自序裏提到:“通常序都是寫點感言或是關於內文的種種。”然後他調侃自己,說他的序都寫得像小說。

這時我回頭看看自己這篇序,寫得像不像小說我不知道,但我可以確定的是,這根本就不像是《六弄咖啡館》的序。

不過,我覺得沒關係啦。我本來就是個寫小說的家夥,所以我寫什麼東西都像小說也是很正常的,對吧?

好啦,讓你們等這麼久才有新作品問世,真是不好意思啦。《寂寞之歌》之後真的好久不見你們了。久違囉,我親愛的讀者朋友們,好好地享受《六弄咖啡館》的咖啡香吧!

吳子雲 二〇〇七年夏初於台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