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邊城 第九章、此生腸斷護花人
大帳中安靜了下來，大將軍出帳，前去籌辦宴會事宜。
世寧孤獨地掛在車架上，就像是一隻等著送進烤爐裏的鴨子。他終於明白了，血天為什麼一直盯著他，因為，施展飛血劍法最後一式之後，他的全身血液就會被放盡，再也沒有任何力氣。但他的意識卻是清醒的，清楚地知道周圍發生了什麼，知道大將軍如何將他掛起來，亦會清晰地知道他如何切割自己，那些與宴之人如何吃著自己的肉，隻是無法動。
無法喊，無法示意，就算自己的同伴就在眼前也一樣。他無法提醒他，同樣的命運在等著他。
他清楚地感受到，血天當時的悲哀與痛苦。那甚至比臠切在身上的淩遲還要劇烈。
他寂靜地歎了口氣，等待著那場狂歡的盛宴。
突然，一絲疼痛從心髒中竄出，讓世寧幾乎痛得叫了起來。
那團彩輝原本攀附在心髒上，世寧用出最後一式後，抽幹了全身全部的鮮血，這團彩輝亦變得黯淡之極，但此刻，彩輝卻倏然明亮了起來，一下又一下，緩慢而堅強地律動著。他的心髒，本完全停止了跳動，此刻，卻在彩輝的驅動下，恢複了跳動。一團細微到極點的血液，從心髒中溢出，慢慢流入他的血管中。這突然而神奇的變化，讓世寧驚愕無比。但，這團血液實在太少，根本無法給予他力氣，隻是讓急速流逝的生機重新煥發出來。
彩輝一點點恢複，而後，攀附在那些骨髓之線上，啃咬著骨髓之線。這些骨髓之線自從世寧用出最後一劍後，就幾乎全都化為了漿汁，再也沒有任何侵蝕、造血能力了。彩輝緩慢侵蝕著它們，從中獲取力量，心髒，亦開始逐漸更強地搏動著。
世寧感覺到，他的身體，逐漸被重新激活起來。
他有可能不死了！
但是，他並未感覺到愉悅，因為，大將軍很快就會回來，宴會很快就會召開。在宴會上，他會被分割臠切，吞入腹內。而他的身體距離恢複到能動的程度，還需要很長的時間。
終究，他還是無法逃脫既定的命運。
過度的失血，讓他陷入了某種迷離狀態。
不知過了多久，他被一陣喧囂聲驚醒。他的眼睛已無法再閉上，隻是從迷離中恢複了一些視力。他模糊地看到，他被推到了帥座與矮桌的中間，那些將領們早就等待多時了，當看到他時，他們中的一部分露出了愕然的神色。
“怎麼，這次不是蛹人嗎？”
世寧知道他們為什麼驚愕，他並未完全變為蛹人的樣子，除了膚色之外，他還是個人，無論肢體還是容貌。他被懸吊在車架上，不像是某種待食的珍異物種，而像是等待淩遲的罪犯。
大將軍一字一字說：“他就是蛹人，而且是蛹人之王！他的美味，將勝過以前任何一隻蛹人。”
將領們眼中的驚愕，慢慢消失，他們看著世寧的目光，變得渴望而狂熱起來。
“那麼，還等什麼呢？趕緊開始吧。”
“我急不可待地想品嚐一下了呢。”
他們揮動手中的刀叉，將碟子敲得叮當亂響，催促著大將軍，完全不顧吊在眼前的是一個人。也許，就算上麵吊著的是他們的孩子，他們都將照吃不誤。
世寧突然很想笑，隻是，仍沒有任何力氣，連笑都笑不出來。
大將軍拿起玉刀，輕輕刺入他的胸膛，切下很薄很薄的一片肉來。刀刺入時，世寧並沒有太多的痛覺，因為失血已令他的痛覺幾乎僵化。隻是，眼睜睜地看著刀刺入自己的身體，孽生出極大的恐懼，幾乎令他崩潰。他甚至能夠清晰地感覺到，刀鋒是如何在他體內移動的。自己的肉被劃開後，一股涼風吹進身體的深處，催生出一連串的悸動。
一片一片肉被切下，裝進碟子裏，送到矮桌上。但是，沒有人敢先吃，他們都望著大將軍。隻有大將軍吃下第一口之後，他們才敢享用。
大將軍並未讓他們等太久。他望著碟子裏的肉，眼中也露出迷離的狂熱。這是他等待已久的一片肉，他終於可以圓當年的一個夢，品嚐到屬於自己的“冠軍鬥雞”的味道。他又怎能錯過這個機會。
他夾起肉，放入嘴中。他的期待太強烈了，但，肉片隨著咀嚼化為碎屑對味蕾產生第一波刺激時，他就怔住了。
他的臉迅速僵住，卻沒有停止，將整片肉直接吞了下去。
他的眼睛中泛起失望之色，低下頭，沉吟良久，悠長地歎了口氣：“原來這就是冠軍鬥雞的味道啊……”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
其他人見他如此表情，都感到有些不解，急忙夾起碟中的肉，食用起來。他們立即也都露出失望的表情。
“血沒有放盡，腥味太重了。”
“肉質也太粗糙，根本不像以前所吃的那麼細膩。”
“這不是善解人意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