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未央。
濃濃的墨色,彌漫在月夜幽幽的樹林中。兩個纖弱的人影一高一矮,透過琉璃般如水的月色,冥凝著兩雙美麗淨潔的眸子。
“瀲姬,怕麼?”
蘇瀲姬仰起臉,大大眼睛盈著漫漫的月色,看著蘇娩娘:“娘,瀲姬不怕。”
娩娘握緊了瀲姬稚嫩的小手,一陣緩緩的夜風迎麵吹來,揚起身上纏?綿著的輕薄的紅紗,向身後蜿延而去。
戲子入畫,一生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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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皓月當空,星辰璀璨,若是抬頭仰望,卻是可以清晰的瞧見幾片飄過的雲霧,在月光下浮動。慢慢,慢慢地。
偶爾,清風掠過,帶有幾分涼意,駛向了遠處黑夜下未知的地方。
但不知是在何時,稀雲明月下,百裏皇城之內,一架燦如白晝的白玉蓮花台,在城內緩緩升起,與月光爭輝,映亮了周圍的地麵,卻是此時此刻,驚起了一片歌舞喧天,盛世歡騰的景象。
時至夏末,正值武後壽宴,百位官員紛紛入城前來賀壽,三皇子李旦又即將率領精兵良將,東伐吐蕃。於此,這一年的壽宴倒顯得格外熱鬧。從清晨,第一縷霞光剛剛升起的時候,鑼鼓絲磐便開始吹吹打打,響徹各處,直到月上中天,久久未能停息。一國之主的高宗,獨自一人坐在皇座上,等著武後的前來,多少有些心焦,不斷的命人去催。不久,武後雙眸凝霜被奴仆擁簇而來。
方才,卜算子的星宿閣裏,太平爐的爐火在開爐瞬間騰出了冷徹徹的藍色。卜算子大慌,忙跪倒在武後的腳下。大唐占卜出了妖,想來必是禍國殃民之勢,在腳下這昌盛之時,除非民不聊生才必出妖亂之事,卻是和武後之夢厄不謀而合。武後心事尤尤的坐在了皇帝的身邊,蒲扇輕搖的瞬間,便神態從容的為高宗斟了一杯酒。高宗向來膽小,她把此事壓下,絲毫不透一點痕跡。瞧看百位王公大臣,早已經沒了先前的拘謹,一個個東倒西歪,推杯換盞,醉得眼色迷離,笑聲連連。武後暗自輕歎,眉頭簇起。
王座前方不遠處,那一架耀眼的白玉蓮花台上,數十位優憐,載歌載舞,柔腰若柳,兩股長袖隨著身勢而動,奪目如虹。
二皇子李顯為了搏取母後的歡心,特意在壽宴舉行之前,便設計安排了一場舞魁大賽,在偌大的宮中敲敲響響,愣是折騰了三個月有餘。而那些被召進宮中的各方民間舞班,可算是拚盡了才藝,明裏暗裏,鬥智鬥勇,終於就在半月前決出了勝負。二皇子李顯自鳴得意,心中所想,此舉不僅僅能在高宗與武後麵前搏取悅色,更使自己的人氣在整個皇城裏賺翻了。這讓身為皇子的李顯,麵掛笑容,日夜不減半分笑意。此番下來,惹得宮裏宮外流出了不少奇舞絕色,猶似神仙下凡的傳言。這番舉動,在壽宴還未開始之前,便早早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可算的上心計頗深。
江南舞班,船舫之上,舞技深厚早已暗傳於世。平時,不光有王公朝貴之人來此小聚賞舞,凡年輕女子,不顧家世出身,來船舫偷藝學舞更是大有人在。今朝,江南舞班應召入宮,從曲色編排,到獨舞技巧,至今獨領姣姣。一路過五關斬六將,以打實的基礎和天賦極佳的舞色,終一舉奪魁,羨煞眾舞班。
此夜,即將未央。一舉瓊杯,二皇子隻身上前,雙膝跪地。所有人當即坐正,往時還喧嘩的耳根煞時鴉雀無聲。重頭戲即將開始,暗處那些提著小銀盤的小侍女趁著空檔,趕忙移了移身子,站定注意力集中到白蓮台上。
“江南微雨,睡蓮綻開,一脈清新雅致之象,年前,聽得母後與父皇譜了一曲《盛世霓裳》甚是好聽。兒臣過耳進心,特意選得大唐最好的舞班,用一身好藝,為《盛世霓裳》一曲配上一舞,以慶母後壽辰,及三皇弟順利出征吐蕃。”
武皇後一身金氣,麵若桃豔,與高宗相視一笑,高高舉起纖細的手臂,櫻唇輕啟:“賞。”
李顯低頭退回原位,領完賞,便美滋滋坐回酒桌前。台下四位太監抬著一根一丈高的燈柱,穩穩的落在了白玉蓮花台的正中。燈柱之上,橙亮的燈籠裏轉著美麗的花色,煞是好看。安排好的仆人接到了指令,暫時先滅掉了部分宮燈,瞬間,偌大的白玉蓮花台猶如一捧綻開的巨型蓮花瑰麗無比。
四處一片寂靜,忽有一聲短暫卻悠揚的笛調傳來耳際,餘音嘹亮尚且飄空。不知覺,眾人便尋著笛聲的方向來找。眼光一定,遠遠,竟見昏暗處卻有餘亮亮出。再仔細看,是團紅煙慢慢飄懸,伴著幾束剛剛亮起的燈光,眼眸中,竟好似成了一朵鮮亮泛著金光的紅色蓮花。正當恍神之際。一道長綢漫天而過,眾人驚呼之中,一女子環著漫天的紅紗從遠處順著長綢款款飛來。
“天女下凡——”
“——蘇娩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