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最“那個”(1 / 3)

柳蓉是個普通的女孩,個頭中等,蠻瘦,長相吧,勉勉強強能打七十五分,就算中上,在人堆裏站著絕對一坨空氣。

小坨的。

父母都是上班族,平平常常的三口之家,家庭成員背景簡單,沒什麼大財產,不用一天到晚被迫害妄想症似的擔心有人綁票,存折上有點小錢,去超市裏不至於拿起茄子就舍不得買黃瓜——總而言之,城市裏十個女孩有七個都跟她差不多,就是傳說中的大多數,是個叫人過目就忘的小姑娘。

可她又有一點點不一樣,好像胡蝶,好像常露韻,好像梁雪——說起來,她們都有那麼點不一樣。

放在整個城市、整個,她們都是最普通不過的孩子,可如果目光收縮一點,放在這城市一隅的一個普通公立學校,一個普通的班級,就顯得真的有一點不一樣起來。

按人類的習俗,三個生物湊在一起,也要分個好中差,這一個班裏,總有最這個、最那個的,然後隱隱地,大家和這些不幸“被最”的就涇渭分明起來。

心腸好點的,總覺得這是一幫子特殊物種,屬於“可遠觀不可褻玩”的,和自己分屬不同次元,至於那些個小時候家裏沒教育好,心理有點小陰暗的小兔崽子,那想法就比較多了。

有道是廟小妖風大,坑淺蛤蟆多。

一個班四十來個猴孩子,不幸“被最”的比例就算四十分之一,要是再乘上咱廣大的人口數量……

於是這看似小眾的團體,其實在數量上還真不小眾。

比如胡蝶,胡蝶是班裏最漂亮的姑娘,至於說什麼傾國傾城、閉月羞花,那當然是十分扯淡的,隻是在這居民戶口就是入學資格的市第五初中裏,初一三班裏打眼一掃,目光就很容易落到她身上了。

畢竟這世界上天生麗質的姑娘不多。

從小學開始就有男生往她書桌裏塞一堆布滿錯別字和病句的小紙條,不過胡蝶是個驕傲的姑娘,十分看不上這幫蔫頭巴腦發育不良的小男生,於是到現在還是個沒早戀過的純潔姑娘。

比如常露韻,她比較不幸,一個人占了兩“最”字,聽說她爸是個老師,嗯,知識分子,於是取名字也愛圖個雅致意境,所以她有一個比劃最多的名字,以及最胖的身體。

“最胖”是多胖呢?

要真把這姑娘扔在相撲選手種子班裏,那絕對像個吃不飽飯的小雞仔,就算放在廣大人民群眾之間,也充其量有點超重,沒到影響心血管功能的地步。

然而即使一個學校有很多胖子,要按概率平均分配到不同班裏,也就稀有了,常露韻在這一群雞腿美少女們中間,總顯得有點如鴕鳥立雞群。

畢竟,咱這和平年代裏,人口眾多,就不大能欣賞占據太多空間的人。

她跟柳蓉坐前後桌,有時候柳蓉往前看一眼,就不由自主地把自己的桌子往後挪挪,生怕擠了這位姑娘。

比如梁雪,梁雪家裏窮,梁爸是個殘疾人,她媽沒良心,老早跟別的男人跑了,全家有對外話語權的,隻有一個滿頭白發了還跟個坦克似的奶奶。梁雪的奶奶充分詮釋了何為“濃縮出”,幹巴瘦小的一個老太太,打架罵人衝鋒陷陣,風采不減當年,儼然有種“全市第一潑婦,舍我其誰”的驚人氣勢。

可梁奶奶六十多歲了,還要撐著這麼個破敗的家,即使她那樣彪悍,家裏還是四處漏風。於是梁雪是全班最邋遢、家裏最窮的女孩。

最後,比如柳蓉。

柳蓉小時候,她媽總覺得這孩子呆呆的,不機靈,總和小朋友們玩不到一塊去,一時衝動,就帶她做了智力測試,結果中了大獎——測出她有一百五十點的智商。

這個水平要是放在電視裏的什麼神童培訓營、什麼天才俱樂部裏,那絕對是個普通得掉渣、泯然眾人的水準,可柳蓉的父母經過嚴肅認真的討論後,堅定地認為,孩子的成長就應該在一個健康正常的環境裏,就應該和所有同齡人在一起,就應該一步一個腳印,不跳級不搞幺蛾子地、老老實實上公立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