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近午夜，南山洞村，馬大埋汰家的外屋煙霧繚繞。一杆一尺長的煙槍，雞蛋大的煙袋鍋，煙筒一樣冒著藍色煙霧。馬大埋汰滿頭大汗，吐出一口厚重的煙霧說道：“生英子那時候，吧唧就生出來了，這回咋這費勁呢！”
裏屋傳來接生婆苟嬸的聲音：“生英子那時候，吧唧就生出來了，這回咋這費勁呢！使勁兒！我讓你在使點勁兒！把拉屎的勁兒使出來！”
此時的馬大埋汰老婆美香已經接近虛脫，整個上半身如同被水潑過，淩亂的頭發擋住了眼睛。美香大口地喘著粗氣說道：“生英子那時候，吧唧就生出來了，我他媽哪知道這回咋這費勁呢！”
英子不停地給美香擦汗。
“你到是使勁兒啊！苟嬸在美香下體處忙活著。”
“這個小王八犢子不出也就來算了”美香氣喘籲籲地說道：“要是出來我也要掐死他！我他媽掐死他！我他媽掐死他！”美香用盡最後一絲力氣，之後就聽到了新生兒的哭聲。
“媽呀！出來了！”苟嬸喊叫著：“出來了出來了！出來了！哈哈！可出來了！”苟嬸大叫道：“兒子！大埋汰是兒子！大埋汰是兒子！”
美香掙紮著看了一眼這個小王八犢子蜂蛹大小的生殖器後隨即昏死過去。哐鐺一聲，外屋的馬大埋汰撞開了屋門，跌跌撞撞地竄到土炕前，大埋汰的兩隻眼珠仿佛要奪眶而出，同樣他也看了一眼兒子的襠部那隻蜂蛹後撲咚一聲坐在地上。
馬大埋汰大名馬井坡，長得人高馬大，兩隻眼睛一隻大一隻小，扁平的鼻子，一口大板牙，本來已經醜陋無比，加之他爹馬得金的名聲在這一地區不是太好，導致大埋汰三十五歲才娶上老婆。如今大女兒英子已經十五歲了，大埋汰夫妻以五十多歲高齡喜添貴子怎能不激動得昏厥。
就在大埋汰全家被這個新生命搞的手忙腳亂時，一條身影直挺挺地立在大埋汰家院子中央。十五的大月亮拉長了此人的影子。大埋汰家的兩條大黃狗隻哼哼了兩聲便逃命一樣鑽進了窩裏，院子裏隻有那顆大楊樹的葉子沙沙作響。黑影右手拄著拐杖，邁著搖搖晃晃的步子走到窗前，透過窗簾的縫隙，清楚地看到一家人圍著新生兒，苟嬸在給孩子擦拭身子。一隻滿是汙垢，幹枯得變了形的手撫摸著窗戶，嘴裏喃喃地念叨著：“先覺，先覺，是先覺。”之後便搖搖晃晃的消失在夜深裏。
滿月的小埋汰長得白白胖胖，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清澈到底沒有一絲雜質。英子抱著弟弟左親一口，右親一口，小埋汰尤其喜歡姐姐抱，一會兒見不到姐姐就咿咿呀呀地找。大埋汰夫妻兩看到姐弟二人如此相親相愛甚是欣慰。那麼接下來要給小埋汰起個什麼名字呢？大埋汰堅持要遵從他爹馬得金的遺願，如果將來有了孫子大名必須叫“馬先覺”。因為馬得金是十裏八村有名的神算，誰家丟了東西，丟了孩子、問個出行吉凶、選個黃道吉日都找馬得金，馬得金對這些事情一算一個準兒，也就成了村裏的半仙兒。馬得金外號馬大喇叭，原因是他一說起話來就沒個完，旁人想插話都插不進去，大喇叭想讓孫子把他的算命事業發揚光大，故給孫子起名馬先覺，意先知先覺，而美香卻堅決不準。
美香說：“你爹的名聲在咱們整個縣城臭的跟****一樣，他還想讓我兒子學他？我呸！還先覺！他當時要是先覺了，他死那天他怎麼沒算出來啊？孟婆子他男人拎著刀藏在門後他怎麼沒算出來啊？”
“我說你這個娘們兒怎麼不說人話呢！”大埋汰急了眼，“我爹名聲怎麼了？十裏八村的，哪家沒求過我爹？有幾家不是因為我爹的卦才免了災禍？”
“對！”美香撇著嘴，“災禍到是免了，王八也當上了。”
“你！”大埋汰猛地站了起來，胳膊高高揚起，“我今天扇死你！”胳膊到是抬得挺高，但停在了半空中。
美香用手指輕輕地點了點自己的臉，“來呀！打呀！別客氣！來來來！你打你打！”
“哎！”大埋汰一甩胳膊轉身出了門。
第二天美香抱著小埋汰走街串巷，逢人就眉飛色舞地說：“我兒子有名字了，大名叫馬博，博士的博，長大了我們可是要當博士呢，小名叫成成，成功的成，這個名字啊是我給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