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鴻慚遠遠就見城門口黑壓壓聚了一群人,數名官兵把住城門,一個一個排查往來行人。城門樓上,亦有數雙利眼巡視。
“師兄,怎麼辦?咱們掉頭回去吧。”雪兒急道。
“萬萬不可”歐陽鴻慚低道“莫慌,眼睛別看我!咱們要分開裝作素不相識,你先去,出得門後北馳三十裏茶肆中等我。”歐陽鴻慚說話時眼睛並不看向雪兒。
雪兒硬著頭皮隨著人潮向城門口湧去。
終於一步踏出城外,雪兒發現自己的心都緊張得提到嗓子眼了。
她清晰感覺到身後有幾雙眼睛在盯著她。‘不能回頭!’她想起歐陽鴻慚的交待,故意放慢腳步,不慌不忙地爬上馬背。
為什麼要往北?牧場不是在南邊嗎?雪兒納悶。不過師兄既然要她這樣做,總是有他的道理吧。這樣想著,雪兒一抖韁繩,催馬北向疾弛而去。
且說歐陽鴻慚不露聲色地慢慢與雪兒拉開距離,遠遠見雪兒出了城門,他鬆了口氣。卻突然注意到城門前站著數個尋常百姓裝扮之人,本來他並未注意到他們,因這幾人不但裝束無奇,長相更是毫無特色,正是那種路人甲的典型。但就在雪兒出了城門後,這幾人突然相互使了個眼色,然後其中兩人悄悄地尾隨雪兒出了城門。
不好!雪兒被盯上了!
歐陽鴻慚心中雖焦急萬分,麵上卻未敢露分毫,暗地裏不知有多少眼睛在人群中穿梭呢。擠擠挨挨的人潮將他擁到城門口,守城的衛士舉戈將他攔下。
“哪裏人?做什麼的?”守衛狺狺道。
“小生乃南京人,欲往京赴考。”
“既從南來,何以走到這裏來了?”旁邊一黃須鷹目的男子一直在沉默地觀察著他,此時忽然開口道。
“專門繞道來此訪一故人。”歐陽鴻慚直覺此人不好對付。
“何時來的?故人姓甚名誰?”銳利的眼直直地逼視過來。
“這……”歐陽鴻慚沒想到他會如此細問,一時竟不知如何應對。
“吱唔搪塞,定有內由,來呀!押起來。”鷹眼男子冷冷向左右道,四個士卒得令立刻向歐陽鴻慚走來。
歐陽鴻慚心中一急,正思量著應不應殺出一條血路衝出去。
“借過借過!煩勞各位大爺讓個道!”身後一陣嘈雜,一個清脆爽利的嗓門一路吆喝而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過去,歐陽鴻慚回過身,隻見一乘藍布小轎飛快地擠過人群向這邊而來,轎側一短衣撒褲梳著雙丫髻的少女一路小跑,剛剛的吆喝聲就是她發出。轉眼小轎就來至城門口,兩個青衣小帽的轎夫輕輕地將轎杆放下。
“終於趕上了……公子!您走得太快了,可把我累壞了……”少女一手扶著轎欄,喘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眼前少女生得白白淨淨的一張瓜子臉,兩隻靈活的大眼睛透著伶俐。一身柳綠春衫兒,腰間一條桃紅汗巾子束得蜂腰不盈一握,鬆綠綢褲散著褲腿。紅配綠的裝束在她身上不但不顯庸俗,反讓她靈巧利落之外更顯嬌俏。
公子……是叫我嗎?歐陽鴻慚一臉茫然,他並沒有印象見過她。
“公子!”一聲柔婉的輕喚自轎中傳出,軟軟的語調讓在場男人們頭都為之一酥。轎簾一響,隻見轎簾處探出一隻嫩白的手,手如柔荑、指似白蔥。光是看手都如此銷魂,人更不知是何等模樣了。人們——特別是男人們,都引頸長盼直勾勾地望向轎內,眼都舍不得眨。歐陽鴻慚的目光也被吸引了過去。
隨著轎簾慢慢掀啟,簾下露出一雙金蓮小足,以及半掩著金蓮的秋香色裙擺,裙擺一陣微漾,轎中女子小步跨出轎門,低首,整衣裝,攏雲鬢,這才緩緩抬起頭來。女子的水眸飛快地掠過眾人,眸光落在歐陽鴻慚麵上,忽又麵上一紅,垂下眸光,卻又千嬌百媚地欠身福了一福。
“柳絮姑娘!”歐陽鴻慚認出了眼前豔姝。
“公子昨夜走得太匆忙了,難道都沒發現行李落在奴處了嗎?叫奴這一陣好趕,幸好被幾位軍爺羈住,不然叫奴到何處尋你去?”嬌切切的軟語含羞帶嗔。
語畢,一旁的綠衣少女從轎屜中抱出一隻竹箱。
“你說的故人就是這位柳絮姑娘?”鷹眼男子道。
人群中傳來吃吃的低笑,柳絮的粉頸埋得更低了。
歐陽鴻慚麵露慚色,扭捏半晌點了點頭“正是,讓大人見笑了。”
“好一個多情公子啊!輾轉千裏,隻為溫柔鄉裏傍花謾”黃須男子仰天爆出一陣大笑“放行!”
歐陽鴻慚心中的大石落了地,他接過箱籠綁於馬背上,感激地望一眼柳絮。這麼多年了,這女子一點都沒變,反更有風情了。
柳絮抬頭看向歐陽鴻慚眼中。“公子,早去早回呀,莫讓奴家牽念……”美人水光瀲灩的眸中竟真的泛出一絲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