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朵兒呆呆坐在桌前撫著手中的玉石。
“朵兒!夜深了,快歇息吧。”雷揚從背後輕輕抱住妻子。
“揚,對不起!有些事我必須跟你說清楚,我……欺瞞了你跟婆婆。”
“哦?是什麼?”雷揚詫異。
“就是……”梅朵兒未語淚已下“關於我的身世——你還記得嗎?十二歲那年爹帶我回家時,說我是個雙親死於戰亂的孤女,險被人賣入火坑,是他從無賴混混手中救下的我。那是因為他答應過我娘,不讓人家知道我的出身,讓我有個清清白白的名聲……”頓了頓,她又說“我娘名叫沈碧兒,你也許聽說過,她是一個江南名妓,而我也是在那地方長大。”
梅朵兒說罷,靜靜地等待著,等雷揚憤怒的咆哮和嫌惡的眼神。可是什麼也沒有,雷揚隻是平靜地看著她。
她隻得繼續說下去“爹爹果然誰都沒告爽連娘都沒有疑他。一年後爹爹染病去世,這個秘密隻剩我一人知道。後來我愛上了你,你也愛我。成親前我想過告訴你真相,但一次次話到嘴邊又咽下去,我想,我若說出來你不會再要我的,雷家也不會再收留我了,到時我該怎麼辦?這樣瞞著你真的很痛苦!雷揚!我對不起你,我是個自私的女人,你寫休書休了我吧,我不會怪你的。”梅朵兒拭去眼中的淚水,對雷揚淒然一笑。
“說完了嗎?”雷揚平靜地問。
梅朵兒點點頭,眼中一片死寂。
“我早都知道的,小傻瓜!”雷揚環住妻子的纖腰笑道。
“什麼……你怎麼會……”梅朵兒無法置信地看著他。
雷揚看著梅朵兒的眼睛“還記得爹爹彌留之際曾支開你們,隻留我一人在身邊嗎?就在那時,他把一切都告訴了我,他說‘我看出你喜歡那丫頭,現在知道了這一切,你還能繼續愛她嗎?’我告訴他,我不在乎,他定定地看著我一會兒,歎了口氣說‘隨你吧!隻不要讓別人知道,特別是你娘,她可是在乎的’因為他說你娘臨終前求他不說出你的身世,對誰都不說,所以我也就裝作什麼也不知。”
梅朵兒摟住雷揚的脖子“你……真的不嫌棄我?”
“不會!”
美麗的眸中淚水奔湧得更凶了“為什麼對我這麼好!你讓我……怎舍得放手……”梅朵兒錘著雷揚的肩,埋首在他懷中放聲大哭。
“你知道嗎?我曾經真的好恨那個男人,我一直都認定是他害了我娘,因為他我娘才活得那麼辛苦。娘受了多少苦啊……小時候經常半夜醒來都聽到她壓抑的哭聲。有時躲在帷幕後,看到她被一些惡客輕薄時屈辱的淚水。她為了保住我的清白遭那鴇母毒打。病得爬不起身的娘跟我被趕出門流落街頭……我心中真的好恨好恨!娘死後,你爹把我帶出那個泥沼,我一直都想,如果有天讓我遇到那個無情的男人,我一定會幫娘向他把一切連本帶利討回來,如今……當一切真相大白,我已無從恨起。雷揚,我的心好亂,好累……”
“朵兒!我不會再讓你受苦了,你若想哭,就盡情地哭出來吧!一切夢魘都過去了,有我在身爆你不用怕!”雷揚心痛地吻上妻子的發,柔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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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有她是多餘的。蘭若獨自一人行走在無人的草場,風帶著潮濕的水氣和青草的味道,仿佛為了襯托她此刻的心情,天也變得灰蒙蒙的,隨時都會下雨的樣子。她也好想哭,眼睛卻幹幹澀澀的。
鴻慚哥哥與雷大哥是表兄弟,雪兒是鴻慚哥哥最寵愛的小師妹,朵兒姐姐與雪兒姐妹相認,現在他們一大家子圍坐一處其樂融融,還有誰想得起她。本來朵兒姐姐還很痛她的,現在連朵兒姐姐也成了雪兒的姐姐了。
隻有她是多餘的……
“呼!”一陣粗重的鼻息在耳旁響起,熱氣幾乎噴到她臉上了。蘭若嚇得跳出老遠,險些尖叫起來。
“呼呼!”碩大的腦袋搖晃幾下,大鼻孔長長地噴了一口氣。原來是一匹馬,正從馬棚裏探出腦袋,一個勁地伸長脖子想吃外麵的青草,又夠不著,急得不停地跺腳。
她不知不覺的竟晃出這麼遠了,蘭若回頭望望南坡那片竹林,以及掩在竹林中的小樓,看起來那麼遙遠。
“追風,你是餓了嗎?”她認出這是歐陽鴻慚的馬,知道它的名字叫追風。
蘭若拔了一捧最豐嫩的草慢慢送至馬兒麵前,它居然真的吃起來,溫熱的濕漉漉的舌頭過她的掌心,蘭若拚命忍著尖叫的衝動。終於將青草全數卷入口中,乘著馬兒專心咀嚼的工夫,蘭若壯起膽子輕輕地撫一把它漂亮的鬃毛。
青草吃完了,追風意猶未盡地了她的手,又向她頸邊噴了噴鼻子,癢得蘭若縮著脖子直躲。
“追風,這些日子關得你悶壞了吧。好羨慕你哦,天大地大,想去哪兒就去哪兒,還有……”還有能跟喜歡的人在一起。蘭若低頭踢了踢足邊的泥土,這話終未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