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現代教育的牢籠裏，學生都是戴著鐐銬行走，循規蹈矩，百無聊奈。樂趣之一就是充當緋聞的傳播媒介，討論男女生曖昧之事。林笑和王文迪的英雄事跡如核輻射一般傳遍校園內外，甚至連我媽媽都聽聞了。不過，緋聞傳播到她的耳朵時，早已麵部全非，讓人瞠目結舌，使得她不得不再次向我強調早戀的危害。
教務處主任認為此事件嚴重危害學校的聲譽，決定嚴打早戀行為，以王文迪和林笑為示範，殺一儆百，以儆效尤。
升旗儀式結束後，巨大的學生人群像是夏日暴雨後的水流，從四麵八方流淌蜿蜒。分流成一股又一股，從不同的地方，流向同一低處。
身穿超短褲的林笑，左手拿一麵鏡子，右手整理披肩的頭發，蹺著二郎腿，用膝蓋推了推我的桌子，疑惑道：“你說為什麼教務處主任沒有給我處分？”
我聳了聳肩膀，做了個不知道的表情。
坐在後麵的張浩湊過來，“因為教務處主任是萬老師的老公，要不是她在中間幫忙，你早完蛋。”
“你怎麼知道萬老師的老公是教務處的主任？”林笑扔掉鏡子，拿起剪刀，準備修剪分叉的發梢，和以前不修邊幅，大大咧咧的樣子截然不同。
張浩像一個手握確切證據的律師，聲音不大不小，不輕不重，但有自信有力。“趙詩夢說的。”
林笑用左手食指，中指夾住一股頭發，然後用剪刀剪手指夾住的那股頭發。從左到右，從右到左，從裏到外，從外到裏，生怕沒剪掉哪根分叉的發梢，又生怕多剪了一點發梢。像照顧剛出生嬰兒般溫柔細膩，小心翼翼。她緊盯自己的頭發，如同看幾千萬億條珍珠項鏈，目不轉睛，不敢有一點鬆懈，回答道：“聽你這麼說，你最近和趙詩夢混得挺熟的呀！”
“那當然！”張浩的音調由低到高，得意洋洋，宣誓主權。
我手裏的筆蓋被自己擰開又旋上，又擰開，再旋上......如此重複，木訥地聽著他們的對話。像一尊佛像，臉上堆滿慈祥的微笑，但卻對人而言，隻是一個軀殼而已。我心如死水，毫無感覺，趙詩夢的名字左耳進，右耳出。她現在隻不過是眾多香客其中的一位，沒有特色，絲毫引不起我的特殊關注。
“梅子流酸濺齒開，芭蕉分綠上窗紗。”夏日如同一位女老師，灼熱的陽光是她燦爛的笑容，迸發的力量是她嚴厲的氣息，蔥蘢的草木是她濃密的長發，水漲潮急的山洪是她特有的氣質，速來忽去的驟雨是她可怕的脾氣。
萬老師以一身黑色的連衣裙走進教室，高跟鞋落地的聲音像第一次操刀醫生的心跳，急促有力，穩定有規律。不料，一踏上講台，怒火就探頭探腦要冒出來，她一開口，怒火便又擴大多倍，還沒說話，教室沸騰得就快蒸發掉。
“大家靜一靜，都會座位，我說一件事。”
同學們如蜜蜂回到自己的巢穴，教室裏瞬間一片死靜。
“本來今天早上我們班有位同學要受警告處分，至於原因我相信大家都清楚，我就不多說。早戀對你們來說，就是毒品，碰不得。我現在很生氣，廢話我也不多說，這次是我在中間擋住了，下次再發生這種事嚴懲不待。林笑跟我出來！”萬老師像宣讀判決書結果的法官，聲色俱厲。
教室伴隨林笑出去的關門聲，又恢複活力。同學們一麵讚歎林笑的勇氣，一麵同情林笑的運氣，嘰嘰喳喳，討論不停。
有位作家說過：“早戀是一朵帶刺的玫瑰，我們經常被它的芬芳吸引，然而，一旦情不自禁地觸摸，又經常被無情地刺傷。”家長反對早戀的理由也是驚人的統一—影響學習。作為高中生的我們，學習是主要任務，但不是全部任務。古人雲“百無一用是書生”，講的便是那種隻會讀死書賺學分的人。網絡也會使許多學生入迷，但為什麼學校又要開設微機課？不把電腦同早戀一樣設為禁區？如果要我說，應該秉承馬克思辯證統一的觀點，一分為二看問題。
英語老師和數學老師換了一節課，致使一天中的第一節課成為地獄。
按照傳統，她先帶領大家讀了一遍新單詞，我像複讀機，機械地附和，結束後，一點印象也沒有。不是我不努力，而是英語和我壓根不在同一個磁場內，它不想認識我，我不想認識它。當然，更不是英語老師的方法不對，據說，她年輕時還教過幾個進入劍橋大學的學生，教師年齡和本領在那兒，隻怪自己太愛國。
“首先，我想點一名同學幫我們複習一下昨天講的虛擬語氣！不準翻書！”她打開備課本，開講。
有些人經常中獎，有些人永遠不會中獎。我在心裏不停默念不要點我，結果還是不幸中獎。“陳磊，你來！”
昨晚晚自習下後，從來不帶書回宿舍的我把英語書帶回去複習。可是，一碰棉被，我就把它慷慨獻給周公。我僵硬的站在那裏，心裏慌了起來，腦子裏一片空白，低著頭，看著英語書的封麵兩眼發直，可是內容還是不能主動跳出來。我隻好被動搜索，空曠的記憶裏怎麼也找不到虛擬語氣的有關內容，像是患有夜盲症的人在黑夜裏摸索一件小東西。老師的問題凝固在空氣裏，翹首以待回應。
“站著，趙詩夢你來！”英語老師失去耐性，向前走了幾步。
“虛擬語氣共有三種時態，分別為對過去，現在，將來的虛擬。對過去的虛擬是......”趙詩夢說來就來，像打開的水龍頭，流利順暢完整地回答對老師的問題。
“聽清楚了嗎？”老師退回到我的身邊，仿佛是質疑我的聽力。
我點了點頭，可是並沒有幡然醒悟，隻知道她剛說了一大堆，隻能掛自己笨。此時，我希望自己有雙透視眼，可以穿透書本，看到答案，不給趙詩夢回答的機會；或者擁有孫悟空的本領，把書本吃到肚子裏，就能對知識過目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