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1 / 3)

?鎖(惜之)

楔子

你是我生命的海岸上一絲破曉的金色陽光,

第一朵潔白秋花上的一滴露珠。

你是俯在塵土上的遠天一彎紅彩,

一個烘托著白雲的新月的夢。

你是偶然向世界呈露的,

一個樂園的秘密。

泰戈爾

“我會找到你,用我最大的努力——”

“我相信,我一直都相信——”

這兩句對話在夜空中翱翔千萬裏,掠過無數人的夢境,終於在安安的夢中落腳。

男孩的嘶吼聲裏充滿了絕望,女孩帶淚的喑啞裏,卻有著對未來的憧憬,對未來,她在憧憬什麼?安安並不知道。

坐起身,她靠在可以看見月亮的窗邊,默默垂淚。

從小到大,她總在這樣一個夢境後清醒,痛楚壓在心間,壓得她呼吸不得,扯心裂肺的疼痛,痛得她想放聲大哭,可是她知道,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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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一七六四年 法國

橫跨雪河的雪梭堡始建於一五一二年,路易十二在位時。國王的財務官湯姆士·勃依耶買下馬克家族的城塞,著手建築。三百多年裏,雪梭堡換過不少主人,而今它屬於杜爾·普瓦堤耶公爵所有。

雪梭堡位於小鎮的森林間,四周都有蓊鬱蒼林包圍。因城堡橫跨在河麵上,每到滿月時分,粼粼波光中便映照出皎潔的月光,從長廊上的拱形窗往下望,點點晶亮在河麵上交織出一幅藝術畫。喜歡月亮的普瓦堤耶公爵,就選擇此時在長廊上辦起盛大宴會,邀請各地公主、爵爺參加。

想要造訪雪梭堡,必須先穿過林陰大道,要是你夠仔細,會發現大道左側的小徑深處,有一個樹叢迷宮,迷宮入口是由四根拱形石柱撐起的門牆,柱上雕刻著四個希臘神話人物,柱下植滿各色鮮豔玫瑰。

這裏是公爵的獨生子法蘭·普瓦堤耶最喜歡的地方,他經常一個人在此處流連忘返。

從門廳走入,天花板上的精致浮雕,牆上華麗的錦織畫作和許多家族成員畫作,展現出磅礴的氣勢。

長廊裏笙歌不斷,優雅的樂聲帶動了舞池裏雙雙儷影,穿戴整齊的忙碌仆役,正穿梭在賓客間,送上這季新釀的葡萄酒。

一個身材粗短的男人,擁著一名身形修長的貴婦,隨樂聲旋轉,在不經意間踩上貴婦的拖曳的裙擺,貴婦踉蹌幾下,往前摔去,結結實實地壓在了矮胖男人身上。

“撲哧”一聲,女孩笑開,拍著手,淺淺的酒窩裏盛滿快樂,“滿地都是肥油了!”

“你真無禮。”年約六十、穿著華貴、渾身掛滿珠寶的老婦冷瞪著她。

像洋娃娃般可愛的女孩不但沒有停住笑容,反而滿不在乎地應了句:“你不洗地板,自然不知道下人的為難。”

“你!你——是哪家的野丫頭?”老婦氣結,雙目幾要噴火。

“祖母,梅迪奇公爵在找您,好像有重要事情。”一名少年走近,插入她們的談話。

“我過去看一下,這邊由你處理。”仰頭抬胸,她扶扶發髻,以一派高貴的姿態離開。

她一走,少年肆無忌憚地打量起女孩。

她的睫毛又長又密,微微一扇就要扇起一陣春涼,她的皮膚白得近乎透明,紅豔豔的雙唇帶著魅惑人心的冶豔,要不是她看起來還那麼小,那媚眼一勾,不知要勾去多少男人的心。

他打量她的同時,女孩也在觀察他。

他好高,並足而立,廳上的男人高過他的寥寥可數,清醒的他看起來比沉睡時要成熟許多,因在童稚的睡容中,見不到他眼中的沉穩陰冷。挑一挑眉,適齡的頑皮出現,這才像他——一個十七歲的少年。

“你要怎麼處理我?”噘起嘴,兩頰酒窩泄露出她不在乎的心緒。

“我——”處理?她問倒他了。對祖母的命令他還沒聽從過,這回——還是別打破慣例吧!

“先說好,要我去清洗地板上那層肥油,我可不幹。”

聽到她的話,少年樂得大笑,“公爵要是知道你這樣形容他,不氣炸才怪。”

“氣炸?天!肥油一定會濺得滿地都是,我同情你家的下人。”跳上窗欞,一輪銀盤在她背後照映出朦朧的光暈。“不能炸掉,他死了,我祖母的如意算盤就敲不成了。”少年笑說。

“在那種肥胖男人身上敲算盤,能敲出什麼?上好小排骨?不!脂肪太多,惡心透頂。”搖頭,再搖頭,再想下去,晚餐前喝下的鮮紅果汁鐵定會吐落一地。

“我家的巫婆祖母想把孀居的姑姑嫁給公爵,當個名副其實的公爵夫人。”

“你家姑姑要嫁誰是你家的事,可是你不能侮辱我的巫婆奶奶,她長得非但沒你祖母難看,也不會在身上掛一堆叮叮當當的石頭,假裝自己很美麗。”安安很看重巫婆奶奶的。

“你說的巫婆奶奶是真正的巫婆,會變巫術害人的那種?”少年狐疑地望住小女孩認真的臉龐,“不!你一定是在騙我。”擠擠鼻子,他早就不相信大人拿來嚇唬小孩的鬼怪神話,真要被這個小女生拐了,他會懷疑自己有沒有生病。

“當然是真的,誠實是我最大的優點。不過,你弄錯一件事,不是所有的巫婆都會害人,就我所知,很多巫婆是被你們人類害死的。”從他手中的小瓷盤裏挑一塊餅幹,嚼一嚼,女孩吐吐舌頭下評語:“真難吃!”

不理會她的鬼話,男孩說:“我是法蘭·普瓦堤耶,未來的公爵大人。你呢?”

“安娜·洛林,不過我不喜歡這個名字,你可以喊我安安。”

“好哇,安安,我十七歲,你幾歲了?”

“我啊,嗯——是一百二十七還是一百二十八,我忘記了耶,要不要等我回去問過我哥哥再回來告訴你?”她搖著兩條細白小腿,在他盤裏尋找看起來比較可口的食物。呃——好像都蠻難吃的,沒辦法,她偏食慣了。

“你不要老拿我當傻子耍,反正不管你幾歲,你比我矮,你就當我妹妹好了。”

“不要,當妹妹要被人管的,我願意當你姐姐、媽媽或是祖母都行,就是不要當妹妹。”其實,當曾祖母也可以啦!“不,這次你要聽我的,因為我是未來的公爵大人。”

法蘭是被以繼承人的方式教育起來的,他可以強勢、可以目中無人、可以態度惡劣,就是不能優柔寡斷,不能連個小事都要考慮半天,作不出決定。

“可不可以——”她剛要想個折衷辦法,就讓他否決。

“不可以!”捂住她的嘴巴,安安褐色的眼珠子對著他的臉,左看右看,他還是熟睡的時候比較可愛——不,是比較可口。

“隨便你,反正我絕對不會喊你哥哥。”她不想讓步。

“沒關係,我知道你是妹妹就夠了。”他也沒打算放下身段。

“不好玩。”偏過頭不看他,她喜歡睡著時的法蘭。

“哥哥是用來教你聽話、不是用來玩的。對了!你剛剛有沒有吃東西?”他拉拉她的小辮子,處罰她的搞不清狀況。

“沒有,這裏的東西難吃得很,惡心死啦。”嘟起嘴,她左顧右盼,大哥不知道有沒有幫她找到食物。

“偏食!告訴我,你想吃什麼,我去幫你挑。”

大哥也老說她偏食,就這點看,他還真像個哥哥。

“我要吃那種紅紅的、軟軟的、溫溫的,有一點點鹹,但是味道很可口的那種——”“新鮮血液”還沒說出口,話就叫他截了去。

“我知道了,你想吃草莓派,我去幫你找,別亂跑,免得被我巫婆祖母看到,她會一腳把你踢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