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在聽見這個答案前自己就有所揣測,岑辛還是忍不住問道:“為什麼?”
紅玉淡淡掃了她一眼,不緊不慢道:“童衍這個人看似無關痛癢,其實並不簡單。他十五歲時便考中進士,十六歲高中榜眼,十七歲殿前策論博得皇上金口稱讚,這樣一個人卻甘願屈就於小小的太子侍讀之職,其心深不可測。依我所想,他應該是太子妃安插在太子身邊的一步棋。”
“你是說,童衍是太子妃的人?”岑辛幾乎是脫口而出。她以為,那樣的人做什麼都隻隨自己的心性,不會真的為誰賣命。
紅玉仍是有些漫不經心道:“童衍是皇後的遠房表弟,雖說是遠親,卻也說不準,官家事向來少真多假,為了行事方便,對外宣稱的關係總是不足為信,就算是親姐弟也是有可能的。他現在雖然隻是個侍讀,待日後太子登基必會平步青雲。我要的是一個懦弱無能的傀儡皇帝,而不是一個足智多謀的賢德明君,這個人在太子身邊出謀劃策,隻會壞了我的好事,所以絕不能留。”言語間,目光中閃過一抹不易覺察的狠戾之色。
岑辛猛然一怔,完全沒料到童衍還有這重身份。她早就感覺他不簡單,卻沒想到竟如此大有來頭。無怪乎他可以在書房與太子夫婦商討那樣重要的大事,也無怪乎他可以無所顧忌地嬉笑怒罵應對自如,原來,竟是因著這層關係的緣故。
紅玉在旁邊不動聲色地觀察她許久,忽然幽幽開口道:“你從不是關心這些事的人,這是你第一次問我為什麼,從前無論我讓你做什麼,你都不會問緣由。”
岑辛抬頭對上他幽深的長眸,一時竟不知說什麼好。良久,才垂眼淡淡道:“人總會變,我不想再做從前的我。”
紅玉目光追隨地越發的緊,亦涼涼道:“再怎麼變,你也永遠隻能屬於我一個人。我說過,我若吃醋,是會死人的。”說話間手已緊緊跟了上來,一把奪過岑辛的左手腕,緊緊握在冰冷的手中。
岑辛被他抓得生疼,幾次掙脫不開,便咬著牙死死瞪著他,做無聲的抗議。不料剛剛目光相對,便發現極為可怕的事情。紅玉的目光不知何時已媚色盡消,取而代之的是妖冶的殷紅,隱隱透出些絢麗的流光來,如暗夜的罌粟般攝人心神。岑辛生平從未見過如此詭異的景象,渾身僵住般定定立在那裏,早沒了主意。
青鸞的聲音忽然從屋中傳來,有些不真切,依稀聽出似乎在喚她。岑辛一個激靈,不由自主向房門處望去,紅玉眼中的紅光也漸漸消退,忽然放開岑辛的手,眯眼輕笑道:“不過說起來,還是現在的小辛兒比較合我的心意呢!不像從前,一見我就怕得要死,話也說不出,隻會睜大眼睛哭個不停,好像我是會吃人的野獸一般呢。”
你不是野獸,你是比野獸更要可怕千百倍的人。岑辛在一旁拚命揉著吃痛的手腕,心中仍有餘悸。
紅玉歪著頭看她辛苦忍痛的模樣,似笑非笑道:“這件事可是要盡快辦好哦,我不想再看見他出現在太子左右。”
岑辛冷冷道:“我隻是個女子,勾心鬥角那些事橫插一腳也就罷了,這種政治上的人事變動,我沒把握。”
她口氣大為不善,紅玉卻不怒反笑,不以為意道:“憑太子現在對你的信任與寵愛,略施些小小手段,難不倒你的吧。就是不知……你是沒把握,還是……舍不得……”
岑辛聽見這話,登時氣結。自己與童衍並無瓜葛,又何來不舍之說,隻不過是不喜歡那種被人隨意擺布的感覺罷了。她正要開口,卻聽見身後有人叫她。轉身一看,青鸞正打門口探出頭來,問道:“小姐在和誰說話,怎麼我叫了這麼久也不回應?”
岑辛歎了口氣,道:“你沒看見麼,公子來……”話到一半,卻戛然而止,因為環顧左右,竟隻剩自己一個人在院子裏。那人居然又這麼無聲無息的走了!
青鸞也是極聰明的,立刻明白過來,口氣不由得有些尖酸:“公子待小姐還真是不薄呢,特意來探望小姐。”
岑辛也不多解釋,隻是暗自苦笑。對自己來說負擔痛苦的事,在別人看來卻是無限榮光,莫名其妙就遭到這等羨妒,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她搖搖頭,徑自走回了屋子裏。
今天的午覺怕是睡不成了。今天之後,又會有人倒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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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辛仔細打量著這屋子裏的陳設。依舊是淡淡的風格,和先前小苑裏一般無二。看來朱子聰還真是貼心,連這一層都為她想到,生怕她住的不喜歡。她想著想著,嘴角便有了些微笑意。那個沒甚心思的男子,有時也會在不經意間帶給她一些小小的感動,雖然稍縱即逝,總歸是讓她有幾分難得的欣喜。
“辛兒,怎麼樣,還喜歡麼?”背後傳來熟悉的聲音,帶著掩飾不住的興奮。
岑辛回頭,甜甜一笑:“太子殿下,辛兒正想著你,你便來了!”
朱子聰又驚又喜,開懷道:“真的麼?我就說我與辛兒一向是心有靈犀。辛兒,以後不要叫我殿下啦,沒人的時候叫我子聰就好了,我是你的子聰,你是我的辛兒,我們之間沒有什麼殿下不殿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