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了笑,捋著小白背上的虎毛,朝他道:“阿虎,那麼你呢?你當初煞費心思進懸劍閣,可不是為了當這個小小侍衛的,你是因為自知沒有能力改變現狀,所以變得識時務了?”
阿虎沒有回答我,隻道:“如果我沒算錯,再過三日,你的耳朵便會聾,你應該知道,就算你成了個又瞎又聾又啞的人,對太子殿下想做的事,一點影響也沒有。”
阿虎說罷這話便退了出去。我撇了撇嘴,這些我當然知道,我還知道,我不但要練琴,還要再練練生疏已久的舞了。
三日後的夜晚,當朔麒雲悠悠然地踏進霽月宮時,迎接他的是一曲熟練的《雲逐月》。一曲終了,朔麒雲卻是默不作聲。
“怎麼了?我彈得不好?又走調了?”
朔麒雲的聲音仍是慵懶緩慢,語氣平靜無波,“這是你學了這首曲子以來,彈得最好的一次,一個調也沒走。”我的心剛剛一喜,卻又聽他接著道:“隻可惜虛有其表,彈的時候隻一味心思顧著彈好每一個調子,反而失了意境,聽著紮耳。”
我心道我現在根本不是那個心裏隻有他的惜月,心境不同,彈出來的意境自然也不同了。
“說得是,那我再彈一次。”
我順從地笑了笑,將琴擺正,又重新奏了一遍,朔麒雲仍是不置可否。我咬了咬牙,二話不說又繼續彈奏。可是當我連續奏了十多遍後,朔麒雲仍是不緊不慢地道:“還是欠了一些。”
我強忍著心中怒火,努力擠出一個微笑,“今日練舞時扭到手了,確實彈得不好,我明兒再練練。隻不過……今晚之後,我便個是聾子,自己彈得怎麼樣也聽不見呢。”
朔麒雲輕笑了一下,“怎麼,這麼快就想著要解藥了?似乎還早了點,我不介意再等等,等你彈得合我心意再說。”
等?過了今晚我就變成聾子了,他當然不介意,介意的是我,這分明是在耍我。嘩啦一聲,我猛地將琴推開,怒道:“朔麒雲,你根本就沒打算給我解藥!”
朔麒雲語氣輕鬆,聽著似乎心情不錯,“你就是這樣愉悅我的?朝我發脾氣?你不怕變成四肢癱軟、毫無知覺的廢人?”
此時的我已抱著破罐子破摔的心態,冷笑著道:“四肢癱軟、毫無知覺,就像柳惜月那樣是嗎?不知道大婚那晚,殿下是在何時、如何下手的呢?洞房花燭飲合巹酒之時?還是趁著雲雨之歡之時?你是先將她敲暈了,再親自挑去她的手筋腳筋?還是讓她眼睜睜的看著你下手的……”
我心知肚明這些話會引起他什麼反應,更會對自己不利,可我還是忍不住說了。我看不見他的表情,隻聽到嘭的一聲巨響,我麵前的矮幾已被擊碎。
朔麒雲的心誌一向堅不可摧,沒有任何事情可以讓他的情緒起一絲起伏,塌天的事他都能從容以對,就連如今赤霞被逼得連連敗退,他也不放在心上。可柳惜月是他心中永遠的痛,這世上唯一能讓他情緒失控的,唯有柳惜月這道坎了。
一道疾風迎麵而來,我早有準備,腰身向後一仰,避過他淩厲的一擊,右手一揚,早已藏在袖中的一根銀簪子咻地往他飛去。既然他根本沒有打算給我解藥,與其變成一具任人宰割的行屍走肉,不如來個兩敗俱傷。
銀簪子出手的同時,我的右掌已運足了勁向他拍去,可是掌風剛使出一半,猝不及防之下,丹田處突然一陣劇痛,如無數根長針同時紮進我的腹中。我猛然跌倒在地,痛得卷縮著身子,全身發抖冷汗真流。
頭皮一緊,朔麒雲揪住我的頭發,將我的臉扳起,一股陰冷的氣息也隨之而至,他的聲音似從牙縫中擠出,帶著無情的狠毒,“你還真猜對了,我是故意讓她眼睜睜地看著我下手的,你永遠想像不到她當時是怎樣的目光,恐懼、難以置信、憤怒、不甘、絕望……哈哈哈……很不可思議是嗎?我費了那麼多心思,花了那麼多時間,不惜一切地得到她,可我居然在新婚之夜親手將她殺了。你知道為什麼嗎?在自己最愛的人的注視下,一點一點地將她親手殺死……唯有這樣,我的心才能做到足夠狠,足夠麻木,從此這世上再沒有我割舍不下的事物。”
不知是因為丹田處的痛,還是因為聽了這驚悚的話,我的身體難以抑製地顫抖著,他頓了頓,又冷聲道:“至於你……既然你不是惜月,我又何需憐惜你?”
他說罷鬆了手,起身便要走,我忍著腹中那一陣強似一陣的疼痛,下意識地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在失去知覺前艱難地喊道:“麒雲,別走……我痛……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