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男孩和女孩1
道爾考特磨坊的門外
遼闊的平原,漸寬的弗洛斯河夾在青翠的兩岸間,匆匆向海流去。滿懷熱情的潮水迎麵向它湧來,用熱情堵住其去路。黑色船隻載著散發著清香的樅木板,圓鼓鼓的一袋袋油籽,或者烏黑發亮的煤,向聖奧格鎮駛去。滿是樹的小山和河岸間,露出聖奧格鎮古老的、紅瓦起伏的屋頂,還有碼頭上寬闊的山牆,河水在二月陽光下映成淡紫色。河兩邊,還有一片片豐饒的牧場和黑土地,莊稼種子撒下去,有的已蒙上嫩葉小麥的顏色。樹籬外,零落地聳立著幾堆去年留下的金黃色幹草堆。灌木樹籬中,到處是大樹,遠處的船隻看來很近。在紅屋頂小鎮旁,名叫麗波的支流向弗洛斯河歡快流去。小河和那微波是多麼可愛!我沿著河岸散步,傾聽著寧靜的水聲。這時,小河就似我的伴侶。我還記得那垂到河裏的柳枝,我還記得那座石橋。
這兒是道爾考特磨坊。雖然天上陰雲密布,而且還是傍晚,我也會去看看那磨坊。即使是二月將盡,樹葉還未長出時去看看,也是愉快之至。也許那裏有一種魅力,住宅和那古老的榆樹和栗樹一樣老了。河水漲得與岸一般平,將屋前耕地邊的草地淹沒了一半。柔嫩的青苔跟粉末一樣,把大樹幹的輪廓、紫色大樹枝下小樹枝的輪廓,都襯得柔和了。望著青苔、漲蕩的小河、茁壯的草,我不禁愛上了水,羨慕那絹柳叢中的白鴨,它們深深地把頭埋在水中,忘了在岸上時的那副傻相。
水聲急流,磨坊轟隆,給人一種迷茫之感,更增添了恬靜氣氛。現在,那兒又傳來有篷大車的轆轆聲。忠厚老實的趕車人正想著晚餐,時間已這麼晚了,但他得先將馬喂過了才能再吃飯。他將鞭子抽得那麼凶,發出啪啪聲,倒像它們需要暗示!瞧,它們已爬上大橋,肩膀弓得那麼高,快到家了,使出那麼大的勁!瞧,它們在沉重的護肩下彎著的脖子有那麼大的忍耐力!瞧,扭動的臂部竟有那麼強壯的肌肉!我很喜歡聽它們好不容易才掙來的一線長嘶,我很喜歡看它們的濕濡的脖子從轡套裏解放出來以後,它們的鼻孔迫不及待地浸在泥汙的池塘裏。現在它們已經到了橋上,接著又用更快的步子跑下橋去。這輛貨車的拱形篷頂一轉彎就消失在樹林背後了。
現在我又可以轉過頭來看磨坊,望著轉動不停的輪子濺出鑽石般的水花。那個小女孩也在對它望著。從車在橋上停下來時起,她就一直站在河邊的那個地方。一條有奇怪的棕色耳朵的白毛狗,仿佛在做徒然的努力,要勸輪子停下似的,邊跳邊叫,也許是因為那個戴猴皮帽的遊伴看那輪子太出神了,所以在忌妒。是這小遊伴進屋去的時候了,有明亮的火光在引誘她,湖裏的天空映出爐火的紅光。
啊,我的胳膊麻了,我夢見我站在道爾考特磨坊門前的橋上,就像好多年前二月的一天下午。我用胳膊肘壓著椅子把手打盹,正要將夢見的那個下午,塔利弗夫婦在會客室裏熊熊爐火邊所談的話講給您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