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以後的宋□□,有種劫後餘生,心有戚戚焉的感覺,她再也沒力氣作死。什麼也比不上活著強,但就這麼活著又實在不甘心。
宋□□徹底蔫了,按時吃奶,準點睡覺,但就是沒活力。她這麼突然的就乖下來,反倒把宋尹氏高興個半死,這時候的宋尹氏,哪有半分人間解語花的顏色,完全就是個傻媽媽。
她高興的喜極而泣,直說先前錯怪了大巫醫,之後便命人給大巫醫包了很大一份禮,連那進言被處置的下人,都被重新找了回來,穿戴一新,還做上了小管理。
宋□□蔫了,最直觀的表現,便是對什麼都失去了興趣,除了吃飯就是睡覺。哪怕醒著,她也是閉目養神,兩耳不聞窗外事。對所有關心她,逗她,對她感興趣的人,吝嗇哪怕小小一個眼神,便是連哼一聲,都不肯給你。
她沒有慶幸自己又變得年輕,並獲得了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大多數人,都希望自己的人生可以重新開始,因為總是走著走著,就發現自己犯下了太多需要彌補的錯誤。
作為莫佳佳,她認為自己的人生不需要重新開始。
所以,她沒空去感懷這莫名其妙的新人生,管它是光明璀璨或者陰沉黯淡?
她在悼念她作為莫佳佳失去的舊人生。這就好像一對熱戀中的情侶,突然分手了,或是生離死別,或是直接被甩,這個人她就崩潰了,她就一蹶不振了,或者是行屍走肉度日如年,或者躲在家裏大口零食,看著狗血的肥皂劇淚流滿麵,然後在時間療法的治愈下,在某一天她就突然回過味來,然後放下過去,解脫自己。
接著就突然發現自己形如枯槁,或腰圍肥了一圈,於是就各種改變然後歡脫著奔向新人生。因為人都是健忘的,你放不下過去,你就得不到未來。
宋□□一點也不軟弱,真的,她隻是需要一點時間。
很多年後,宋□□依稀記得,她和她四哥宋玨做百日酒那天,帝都城的勳貴世家,大部份都到了場。
宮裏也來了人,如果她作為宋□□的這一生,真的有什麼錯誤要彌補,如果真的能穿越時空,過去未來,她想回到這一天,睜開眼,看一看她家郎君,據說是呆萌呆萌的孩童時代。
她後來無數次的回想,那天還有些什麼,是她沒有注意到的?可那天人真的太多,她和四哥被穿戴一新,一起安放在胡床上。她隻依稀記得,兄兄在男賓處,而她家家則在女賓處,淺笑盈盈的招呼客人。家家臉上明燦的笑容,記她記憶深刻,她知道她心裏高興,因為讓她最擔心的小女兒,她想抱便還能抱在懷裏。
一屋子都是女眷和孩子,她又一直不分心去關注別的事,所以根本分不清還有誰是誰,即便宋□□後來回憶了無數次,她始終沒抓住什麼。
她唯一有印象的,便是宋紫姝,她二叔宋業的女兒,她的堂姐,紫姝其實是她的字,她的名字,叫做宋紫。
那是宋□□第一次看見她。
她很清楚的記得,那天,賓客散去後,家家在屋外,穿梭於女賓間,內屋沒什麼人,倒是有一個人,在某一個她已經記不清的時刻,越過胡床,坐在了她和四哥的身邊。
四哥那時還是個憨憨傻傻的奶孩子,遠沒有後來出名,吃飽了便獨自在玩,玩累了便又吹著泡泡睡覺。
她則是一直在閉目裝睡,實則很清醒。她能感受到有人,是因為她覺得有人替她擋住了光。那人一直不說話,隻是安靜的在那裏,宋□□也便一直裝著睡,她能感受到那人打在她臉上的目光,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但很微妙,她不得不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小蘿卜頭,有一雙和她的年紀不符合的眼睛,那雙眼睛很特別,散發著一種叫做冷靜的東西,緊緊的盯著她,似乎想在她眼睛裏找什麼東西。
宋□□吃了一驚,這絕對不是一個小孩該有的眼神,就在宋□□不著痕跡打量她的同時,小蘿卜頭眼珠轉動,衝她甜美一笑,口齒清晰道:“妹妹醒了”。
宋□□什麼都沒做,隻是“茫然”的看著她,一副傻呼呼的樣子,小蘿卜頭也不管她聽得懂聽不懂,依舊甜甜的笑著,對她認真道:“妹妹,我是你的堂姊姊,你一定要聽大伯母話,尤其不能生病,要乖乖長大,等你長大了,我們做好姊妹。”
當時的宋□□,聽到這句話,心裏說不上是什麼感覺,隻是覺得她的話有些奇怪。
很多年後,她回想起和宋紫姝的第一次見麵,除了覺得有些怪異,真的說不上糟糕,事實上,因為她的這句話,在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裏,她們都相處的極好,她也的確非常照顧她。
那個時候,她們還沒有相恨相殺,死不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