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夫聞書一道,雖為悅目娛情之物,然有等詞意宏深,論忠道義,亦足以感發人之善心。若乃鄙俚淫詞,幽期密約,閨娃稚子閱之,必致效由(尤),無怪乎牧令之焚禁也。今《金台傳》一集,在金台不過一捕役耳,精於拳藝,孝義為懷,遊遍江河,結交豪傑,雖初時誤聽妖言,幾至助紂為虐,迨遇仙指示,即能猛醒回頭,為國家掃滅妖邪,做一番驚人事業。即素為大盜之張奇、鄭千亦被他化莠為良,全忠全孝。是書通篇到底並無一語述及淫邪,置之案頭翻閱,不無稍補。爰誌數語以備。
時光緒丁醜年季冬望日蘭陵樹棠謹識
蓋閑書雜說固各有議論宏深,言辭雕鑿者,以悅人耳目而已,惟《金台》一傳,忠孝信義足為人世之榜圖。且喜邪僻淫詞毫不侵犯,即閨閫中亦可作淑性陶情之快睹也。惜乎原本敷成唱句,未免拘牽逗湊,抑且近坊鎸刻訛錯不乏,令閱者每致倦眼懶懷。餘茲精細校正,更作說本,付諸石印,極為爽目醒心,別生意趣。親炙焉則得之矣,故有是藝之續序雲。
時光緒乙未年孟春月中浣瘦秋山人撰並書
第一回 泗洲城積善延嗣 寧輝山混一真元 (1)
詞曰:
鷓鴣年豐足,田園積善家,奈何有樹不開花。平生正直惟修福,悉聽人來說吾差。絕外務,甚閑暇,一注清香一碗茶;但願麟兒天賜吾,黃韭淡飯也為華。
話說盤古以來,英雄不少,如養由基矢射七劄,項霸王力舉千鈞,皆足垂名宇宙,□耀一時,茲姑勿論。單說宋朝嘉佑年間,有個馮員外,號明道,表字楚江,泗洲人氏。積祖務農,家傳孝友。安人顧氏,同庚五十二歲,並未生育。雖有家財七十餘萬,並無一子傳宗。一日,明道吃了一杯酒,同安人在房內說道:“安人,吾家世代善良,為何天絕我後?真真可歎!”安人道:“不須煩惱,吾自有道理。”明日,安人即喚了許買婆來,同員外納了一個妾,姓範,名叫春霞。不上一年,居然春霞受喜。其時正當秋深之際,員外獨坐書房歎道:“祖宗啊,祖宗!但願春霞生得一個兒子,就是吾馮楚江萬分之幸了。目下已經十月滿足,不知何故還不分娩。今日乃是中秋佳節,天氣晴明,已命廚下準備酒筵,擺在玩月樓上,與妻妾二人賞月陶情。此時已是日向西去,月出東方,不知酒筵可曾完備,待吾進去看來。”那馮員外年紀雖有半百,須發未花,走路不用拐杖,如同少年一般,滿麵笑容,慢慢進去。
恰見丫環秋菊手執燈球,從瑞蘭軒下走來。一見東君,忙忙住步,麵帶笑容說道:“員外進來哉。”員外說:“啊,秋菊,你出來何幹?”秋菊說:“安人叫吾來請員外的。”員外說:“安人在那裏?”秋菊說:“安人同了二娘娘在堂樓底下。”員外說:“如此,吾也進來了。”秋菊說:“員外,看仔細。”員外說:“不妨。”丫環一路照了員外走到堂樓下。但見月照庭階,滿天星鬥。安人範氏看見員外進來,連忙立起身來,叫聲:“員外啊。”員外叫聲:“安人。”範氏道:“員外,春霞萬福。”員外哈哈笑道:“二娘少禮。”安人說:“員外請坐。”員外說:“安人、娘娘請坐。”夫婦三人便挨次而坐。丫環先送一盤茶來,員外說:“啊,安人,今日喜逢中秋佳節,月色甚好,所以命廚房裏端整些酒菜來賞月。”安人說:“啊,員外,方才丫環報說,酒席已經完備,故而妾身打發秋菊,特請員外進來登樓共賞。”“如此,丫環張燈。”兩個丫環走來,即將茗杯收去,各執燈球照了他們夫婦三人一同往玩月樓中賞月。
員外即喚丫環錦榴來,吩咐道:“二娘有孕之身,行走不便,小心扶好。”再向範氏道:“啊,二娘,慢慢的走阿。”範氏答聲:“曉得。”前麵夫婦同走,後麵錦榴扶了範氏。範氏說:“錦榴放了手,不要扶得的。”錦榴說:“丫頭扶了走的好。”範氏說:“自己走倒爽快些。”錦榴說:“扶了走倒覺勿便哉阿是?”範氏說:“正是。”正說話間,已到了玩月樓邊,範氏緩步上樓,丫環先將窗子開開,一席酒已早端正好的了。朝南兩把眉公椅,員外夫婦並肩坐下,側首範氏坐,兩個丫環篩酒。範氏先敬馮員外一杯,後敬安人一杯。安人回敬範氏一杯。正是初更時候,月明如水,丹桂飄香,三人說說談談,異常歡樂。對此情景不覺想起心事來了,安人說:“員外,我與你年過半百,膝下無兒,朝朝煩悶,夜夜愁眉。今喜馮門有幸,娶得賢妹如珠,目下已經十月滿足,但願產生貴子。”員外說:“安人,若得二娘生子,皆叨祖上扶持的。”“員外,慢說祖宗有幸,還是皇天所賜。”員外道:“是啊,如果麟兒早降,留傳一脈宗嗣,年年朝拜名山,格外多行善事。”安人說:“員外說得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