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孩提時的懷山(1 / 2)

登臨山上,俯瞰長江,渾濁的洪水滾滾東流;眺望鄱陽湖,浩瀚清澈的湖水向北一瀉千裏,兩水交彙,清濁分明,頗為壯觀。山背後,有個小村子,這裏的人們勤勞、樸實、勇敢和堅強。星期天了,在自家田裏,十三歲的哥哥懷水用小鏟子沿著田壟挖著整齊的小坑,十歲的懷山將一棵棵棉花秧苗栽種在坑裏,七歲的妹妹懷花將坑填滿土。母親在旁邊指導著,兄妹三人你追我趕,做得可帶勁了。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天忽然陰沉下來,蠶豆般的雨點在擊打著每一個角落,樹上的葉子如鼓點般被敲得咚咚響,一條條水柱子從山坳裏衝下來,彙流成溪。頃刻間,地裏全是泥漿,種好的秧苗被打得東倒西歪,他們四人也被雨水淋濕了,眼睛上迷迷朦朦一片,幾乎看不到眼前的路。為了不讓孩子們受涼,母親一聲吆喝下,都往家裏奔跑。懷山心裏恨老天太無情了,幹了大半天的農活,都被這場雨攪沒了,看天過日子沒什麼盼頭。歆蘭是村支書的女兒,是個機靈的小女孩;清荷是村裏張嬸的千金,獨生女,視為掌上明珠;星輝是劉叔的伢兒,喜歡調皮搗蛋。他們與懷山同年,經常一起上學,一起玩耍,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好夥伴,好同學。在這個村子裏,出了兩個老三屆大學生。一個是清荷的爹,時任區黨委副書記,另一位就是懷山的爹,在鎮裏做老師。他們的爹很少回來,一些重活全落在母親身上,除了種地,還要照顧好老人和小孩,任勞任怨。她們本該跟著丈夫一起生活,可行不通啊,一沒文化,二沒技術,還不如在山裏自在。山腳下的羊腸小道,蜿蜒曲折延伸到鎮裏,有七八公裏,是村裏唯一的出路。天剛拂曉,鬧鈴響了,設置的公雞打鳴聲,喔喔地叫個不停。懷山一個鯉魚打挺,下了床,並且叫醒了哥哥和妹妹。刷完牙,涑了口,懷山背上書包,飛奔到星輝家的窗戶外,壓低聲音使勁地喊著:“懶豬,快起床啦!”不一會兒,星輝出來了,他們兩人又分頭去喊醒了歆蘭和清荷。星輝騎著永久牌自行車,懷山坐在後麵;歆蘭騎著鳳凰牌自行車,清荷坐在後麵,他們四人一前一後沿著這條路去鎮裏上學。若是星輝累了,懷山就騎車,若是歆蘭累了,清荷就騎車,他們四個輪流換,最後就是懷山載著清荷,星輝載著歆蘭。男孩子嘛,多累點,不算個事兒。春天來了,山上的柳樹、楊樹開始吐芽了,像掛滿了翡翠,不出名的小花到處都是,嫩嫩的小草,一茬一茬的。色彩斑斕的蝴蝶,舞動著輕盈的翅膀,飛來飛去。麻雀成群結對,呼朋引伴,嘰嘰喳喳,吵個不停,隻要一驚動,好似刮起一陣風,都嚇跑了。棕褐色的畫眉鳥也閑不住,在樹枝上歡快地跳躍,賣弄著清脆的歌喉,悅耳動聽。也許是突發奇想,懷山做完了家庭作業,拿著鐵鍬來到屋後的山腰上,找好一塊較為平緩的地,開始挖起來。半個小時後,一分多地呈現在眼前,然後將白菜種子撒下,他終於鬆了口氣,稚氣未脫的臉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種下的是希望。“懷山,你在幹嘛?”清荷不知從哪裏鑽出來,左手挎著竹籃,右手提著鐮刀,籃子裏麵盛滿野菜,用來喂豬的。“我在開荒種地哩,反正作業做完了,閑著也是閑著,等下還要澆水,就算大功告成。”懷山應允著,用手背擦了擦汗,回過頭問清荷:“你不也是在割豬菜,要不要幫忙?”“要不我先幫你澆水,你再幫我將籃子抬回我家,怎麼樣?”清荷說完就摟起袖子,用葫蘆做成的瓢將水潑灑在泥土上。澆完了水,他們抬著菜籃子興高采烈地下了山。孩提時,精力好像永遠也用不完。一到周未,這裏的村子就顯得格外熱鬧,孩子們在山上的一塊平地裏,嬉笑打罵,玩成一片。男孩子在這邊玩,懷山用粉筆在地麵上個棋盤,將樹枝折斷成12小根,發給星輝6根,自己留下6根,他們走起了擔棋,下得津津有味,旁邊還有幾個小夥伴在觀戰,誰輸了誰下台,懷山贏的時侯的多。女孩子在那邊玩,歆蘭和清荷一組,另外兩個女孩一組,在跳繩。繩子用樹皮做的,是懷山從柳樹上掰下幾根枝條,剝下樹皮,搓揉而成的。跳繩的花樣挺多的,有單人跳,有雙人跳,有多人跳,還有交叉跳等等,這些女孩,跳得特帶勁。男孩子比較調皮些,將藤條紮成帽子形狀,貓著腰,趁女孩子不注意時,將帽子戴在她們頭上,然後扮各種鬼臉,惹起一片哄笑。歡歌笑語,遠遠都能聽到。聽說山對麵有戶人家辦喜事要放電影,這可是一件令人振奮的好消息。懷山急忙吃完了晚飯,約了星輝和平時玩得較好的夥伴一起去看電影,男孩女孩都有,再加上其他一些不認識的人,陸陸續續地趕往看電影的地方。懷山借著月光,走在前麵,還叮囑後麵的人小心些,不要碰著石頭。盡管走了約莫1個小時的路程,可大家不覺得累。等到了放電影的地方,這裏已是黑壓壓的人群,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人聲鼎沸。離家近的,就搬來凳子、椅子,離家遠的,就站著,站累了,就蹲下來,有的就爬在樹上。這裏以前是農村合作社,後解體了,沒人管了,便成了一個小型的露天廣場。廣場正中間,師傅在聚精會神地調試著投影設備。廣場前方,兩根光禿禿的電線杆上掛著一塊長5米寬4米的白色屏幕。隨著發電機嚓嚓嚓地響起,電影終於上映了。此部戲是《少林寺》,李連傑扮演的覺遠和尚為保護少林寺浴血奮戰,少林功夫演繹得淋漓盡致,劇情跌宕起伏,吸引了無數雙渴望的眼睛。懷山不知從哪裏找來一條長凳,他們幾個挨著坐下,不言一語,靜靜地看著。中場休息時,廣場上就像炸開了窩,有討論劇情的,有模仿少林功夫的,有喊著小孩不要亂跑,有找不到廁所就撒在柴垛裏,還有幾個小商販在大聲吆喝著:香煙瓜子糖果礦泉水芝麻膏,便宜咯便宜咯,快點買呀。最令人反感的是,有那麼一小撮年輕人,喜歡起哄搞破壞,專往女孩子多的地方擠,還順手摸人家姑娘一把,引起一陣驚叫,氣得懷山站起來就要上去揍他們,清荷急忙拉住懷山:咱們打不過他們,他們人多。下半場開演了,廣場上鴉雀無聲,隻聽見音箱裏傳來舞槍弄棒、打打殺殺的聲音。時間過得真快,電影很快放完了。懷山他們幾個還依依不舍,一路上談論著電影高潮的故事情節。月亮躲進了雲層,隻能依稀看到路,山路崎嶇,高高低低。去的時候,不覺得累,回來的時候,腳感到很沉重。蝙蝠在林子裏忽高忽低的飛著,發出吱吱的叫聲。貓頭鷹蹲在高高的樹枝上,瞪著綠瑩瑩的眼睛,在搜尋著獵物。狗獾子從山洞裏鑽出來,東聞聞,西嗅嗅,忙個不停。山風吹來,冷颼颼的,他們禁不住地打了個寒顫。“呀,有鬼!”膽子一向很小的歆蘭突然驚叫起來,緊緊地跟在懷山的後麵,“是真的,我剛才看到了,我怕,我怕!”“不用怕,有我在。”懷山膽子比較大,安慰著歆蘭,“世上哪有鬼,不要自己嚇自己。”前麵是個亂墳崗,聽說元朝未年,群雄四起,陳友涼部與朱元璋部在這裏展開了曠日持久地撕殺,雙方死了很多人,最近又添了幾座新墳。村民說,這裏經常鬧鬼,半夜三更能聽到鬼哭狼嚎,陰森森的,令人毛骨悚然。懷山他們卻偏偏選了這條路,盡管近些,可平時很少有人經過,盡量繞著道。借著若隱若現的月光,他們都不約而同地看到了遠處一座新墳上有個黑影飄忽不定,上上下下。清荷和歆蘭嚇得哆哆嗦嗦起來,咬緊牙關不敢說話,星輝腳一軟,差點倒下去,懷山也後退了幾步,倒吸了一口涼氣,難道真有鬼?但一想到魯迅先生捉鬼的故事,膽子又大了些,撿起幾塊石頭對旁邊的人說:“你們站著不要動,我去試探一下,是人還是鬼?”對於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來說,也許是初生牛犢不怕死吧,懷山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害怕,因為他知道,如果此時不表現勇敢些,身邊的夥伴肯定會嚇壞的。他貓著腰,走到離那墳幾十米處,拿起石頭對準黑隱使出吸奶的氣力扔過去,顧不了許多,扭頭就朝夥伴狂奔過去,耳後傳來“嗷嗷嗷”嘶叫聲,原來是條狗。大家的心終於放下了,也不怎麼害怕了,經過墳前的小路各自回家了。